兰姨娘生性胆小，从不敢忤逆正室，这是府里上下都知道的。

身边的竹青忽然偷东西下毒，必定是有人教唆。

姜青山眯了眯眼，沉声问：“瑶儿，你可知错？”

姜瑶一阵无语，事情都没查清楚就怪在她身上，还是坐在衙门断案的知县大人呢，就这？

她抬眸，挺直背脊道：“父亲，我承认我是指使竹青偷了烧鸡，是我的错我认，可母亲吃坏肚子也要冤枉在我头上，我不认。”

“那你为何指使竹青去偷烧鸡？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只为了吃只鸡，说出去未免太过可笑！”

李氏冷笑两声，没多想就顺着姜瑶的话反驳回去。

姜瑶不仅没有慌乱，反而看着她冷幽幽地勾唇：“是呀母亲，你要是平日里不克扣我和姨娘的吃食，不让嬷嬷送馊了不能吃的饭菜，我们何至于派竹青去偷东西吃？”

此话一出，李氏眼底闪过几分愕然，接着怒斥：“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曾克扣过你们的吃食？”

“不曾吗？”

姜瑶走过去，将盖着的碗掀开。

一阵难闻的馊味扑面而来，李氏和几个婆子下意识掩鼻后退。

姜青山皱眉，定睛一看，碗里的米与豆腐混合，漂浮在汤里，散发着难闻气味，一看就是坏了。

他忍着恶心问：“这是你们今日的饭菜？”

姜瑶给兰姨娘使了个眼色，兰姨娘连忙摇摇头：“不不不！这，这是放了两天的饭菜，馊了也是正常，夫人绝对没有让人送这种东西给我们！”

她慌乱地扑过去，将碗里的豆腐盖上，神色畏惧地看了李氏两眼。

这反应看起来像是在解释，落在姜青山眼里就不一般了。

兰姨娘确实不敢忤逆正室，所以有了这样的事，她才会不站在女儿这边，生怕惹李氏生气去遮掩真相。

李氏松了口气，回身道：“都是瑶儿胡说，兰姨娘是个明事理的，知道我的清白，夫君可别冤枉了我。”

姜青山看她一眼，又看向桌上的那堆骨头。

鸡骨头上面干干净净，有的还被嚼碎了，可见吃的人有多珍惜这顿来之不易的饭。

姜瑶将他的神情变化收进眼底，开口：“不如抓来送饭的婆子，审问之后她肯定会说出真相，是不是我冤枉母亲，一查就知。”

李氏哼笑：“你姨娘都说了，我没有让人送馊了的东西给你，你父亲为何要浪费时间审问婆子？”

姜瑶没有吭声，转身走到里屋，把兰姨娘的衣裳抱出来，翻开里头的补丁给姜青山看。

“父亲，姨娘表面上过得好，其实连件衣裳都买不起，请父亲做主。”

姜青山目光落在那衣裳上，再看看向来怯懦的兰姨娘，摆手道：“带送饭婆子来。”

李氏脸色一白，心道不妙。

她没有机会再说什么，婆子已然被抓来。

看到屋里的情况，婆子以为东窗事发，吓得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大人饶命！这都是夫人的授意，夫人说了不许我们给兰姨娘屋里买菜，只能送现成的饭，还不能沾荤腥，平日里用银子也不许给，老奴只是听令办事啊！”

她砰砰往地上磕，不打自招。

李氏就这么被供了出去，气得两眼发黑，对着婆子的脸甩了个巴掌。

“贱妇！你私自克扣兰姨娘的吃穿用度，还敢推到我身上？”

婆子被打倒，哭喊道：“老奴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大人的妾室这样做，都是夫人的命令！”

李氏还想再打，却被姜青山抓住。

姜青山用力将李氏推开，脸色沉如水。

他扫视正堂里的鸡飞狗跳，馊了的饭菜，破旧的衣裳，以及地上的婆子，心烦意乱地闭了闭眼。

还记得兰姨娘刚到府里，性子温婉，并不像现在这样怯懦讨人嫌。

原来这一切都是李氏造成的。

姜青山失望道：“我把管家的重任交给你，许多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可你不该这样苛待兰姨娘，不管怎样她也是我的女人，瑶儿也是我的亲骨肉。”

兰姨娘双眼噙泪，快要哭出来。

姜瑶都想yue了！做丈夫的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自己的处境，就是不称职，有什么可感动的？

姜瑶适时上前行礼：“父亲，女儿觉得母亲腹泻的事也有古怪，莫不是母亲知道烧鸡被竹青偷了，自导自演这场戏想要我和姨娘罪加一等？”

李氏快要气晕了，指着她怒斥：“你胡说！我怎会这样折腾自己？”

“那我就不知道了，竹青偷只烧鸡都能被发现，为何下药没有人知道？母亲身边的婆子不是寸步不离灶台，向来能干吗？”

姜瑶眨眨眼，故作疑惑地望着她。

她要李氏栽跟头，还要李氏受了苦也只能怪到自己身上。

这样憋屈的滋味，兰姨娘和原主已经受许多年了，李氏也应该尝尝。

李氏指着姜瑶，终究是一个字说不出来了。

她扭头去看姜青山，想让自己的夫君做主，却对上一双满是怀疑和责备的眼睛。

李氏心口一滞，直接气晕过去，几个婆子手忙脚乱去扶她。

姜青山丝毫没有动容，满心失望道：“李氏实在有失主母风范，治家不严，管家不善，日后管家之权交由我身边的管家与书童一通打理，该兰姨娘院里的吃食银子不许克扣！”

说罢，他拂袖而去。

姜瑶松了口气，看着所有人把李氏抬走才安心。

好在这个爹还算明事理，没有偏袒李氏。

李氏算是倒了！

她握住兰姨娘的手：“姨娘，以后你在院里的日子就不会委屈了，我听竹青说，你入府时弹得一手好琴，这门技艺拾起来，要是重得父亲喜欢，你便有了靠山。”

这些讨好男人的手段，姜瑶是看不上的。

可谁让兰姨娘是侍妾，而这个世界又是这个烂样子。

姜瑶伸了个懒腰，坐回椅子上：“宅斗真不是人干的，比我做一夜PPT还累。”

竹青端走馊了的饭。

兰姨娘满脸喜气，坐在她身边笑道：“现下府里的事解决了，你今夜！收拾收拾，明日回去吧。”

“回哪？”姜瑶愣了下。

兰姨娘也愣了：“回王府啊，你总不能一直在这里住着吧？你可是王爷的人了。”

姜瑶猛地坐直，瞬间没那么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