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以谢璟带了一群人离开告终。

姜清越吃完酒回去，留裴沉在她府中喝茶，便听得门童急匆匆来报：

“大人，王爷来访。”

偌大的天启，只有一个王爷，成王爷。

姜清越同裴沉对视一眼，后者道：“大概是为了谢璟的事。”

正如裴沉所言，成王急匆匆地进来，就对着姜清越拱手：

“首辅大人，那谢璟今日不由分说抓了许多人，都是我王府中的，若只是下人还好说，他连本王的妻弟都给抓走了。现在内子在家中泣不成声，本王实在没办法，才来寻首辅大人。”

“还望首辅大人看在往日同僚的情分上，帮本王一把，事成之后，本王必有重谢。”

成王府中只有一个王妃，其父原在上京担任副都御使，因为得罪了季白，被外放承平府，做了个知府，女儿崔清河嫁给没有实权的成王做王妃，儿子崔清章留在王府里当差。

眼下谢璟却二话不说，将人给带走了。

谢璟的手段朝中无人不知，落在他手里的人，不出半个时辰，不死也得掉一层皮。

成王面上越显焦急，姜清越便越发地气定神闲。

她不急不慢地抿了口茶：

“王爷的请求，本官也不好推辞，王爷先回去吧，本官会想办法去谢璟面前周旋。”

话没说得太满，成王心里还是没有底。

但也不太好咄咄逼人地追问下去，强颜欢笑着同她客套了几句，便离开。

裴沉道：

“谢璟杀马德运，是因为他擅自给陛下送那些污秽之物，马德运死得不冤，这个崔清章也不见得有多清白。”

甚至于，成王也不见得有多干净。

自幼帝继位以来，便在一些有心人眼中埋下一根刺。

季白一个妇道人家能挟天子以令诸侯，把握朝政大局，他们又怎么不能行？

裴沉说这话，是要劝她不必为了一个对陛下心怀不轨的人同谢璟作对。

这意思姜清越当然明白。

她和谢璟虽然不对付，但在这事儿上至少是战线一致的。

但这并不耽误她落井下石。

成王虽说无实权，但这么多年来在朝中也颇有经营，他若是倒台，空出来的位置会是不少人的眼中的肥肉。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

姜清越提了壶酒，爬上东厂的墙头，黑头鹰在她头顶上盘旋，嗥叫。

不多时，谢璟便披着斗篷出来。

应该是刚睡下没多久就被黑头鹰叫醒，谢璟没有像平日里刻意敷了粉，俊美的面上透着淡淡的倦色。

他站在墙下，撩起眼皮子看她。

谢璟冷嗤：“姜大人倒是会找墙头，若是换了别处的，姜大人还来不及露面，就被红缨长枪捅个对穿。”

姜清越坐在墙头上，屈起一条腿，一条腿顺势耷拉下来：

“那还是督主体恤人，知道我要过来，特意提前撤走了人。”

谢璟轻哼：“姜大人知道便好。”

姜清越扬手将手中的酒扔过去，谢璟稳稳接住后放在地上，又对她张开双臂：

“姜大人一起下来呗，咱家接一个也是接，接两个也是接。”

“那督主可要接稳了。若是被人发现和本官在这儿偷情，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听。”

姜清越扬唇一笑，半点儿也不矫情，纵身跃下。

鸦青色的衣角在眼前飞过，要落入谢璟怀中之际，姜清越眼眸眯起，眼中闪过杀意，抬手向他锁喉袭去。

谢璟没有躲，顺势揽着她的腰，强硬地将她抵到墙上。

曲腿，挤进她的腿间。

低头，在她的唇角咬了一口。

见了血，姜清越吃痛，剜了他一眼，却被他撬开齿关，长驱直入。

分明被掐着脖子的是他，他却比她更像狩猎者，蛮横地搜刮着她唇腔的每一处。

俄顷，他稍稍松开她，眼光从睫羽之下打量着她，笑得又野又狗：

“姜大人的吻技还是差了点儿。”

姜清越眼中杀意更浓，用力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向后推。

抬脚一步，将他抵在墙上，揪着他的衣领，仰头狠狠吻了回去。

谢璟眼中一闪而过得逞的狡黠，环住她的腰。

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了，姜清越松开他，明艳地笑着：

“督主的吻技还是差了点儿。”

谢璟舔舔唇角，反道：“那晚姜大人的另一张嘴儿可不是这么说的。”

姜清越瞬间觉得头皮要炸开了，面上的从容终于有了破绽，滚烫一片。

她推开他，后退两步。

谢璟从容不迫地站直身体，掸掸身上的尘土，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

“哦对，咱家忘了，那晚的事儿姜大人都不记得了，咱家也不介意再帮大人您回想一遍。”

姜清越咬咬后槽牙：

“婉拒了哈。”

谢璟挑眉，不以为意：

“姜大人选这个时候过来，不是只想和咱家偷情来的吧？”

“我说想杀你，督主信吗？”

谢璟道：“那得看姜大人的本事了。”

旋即又问：“姜大人用过早膳了么？”

“督主这里都有什么？清蒸人头骨，还是生扒人皮？”

“姜大人这话说得。”谢璟在前头领路，回头睇了她一眼，“咱家又不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当然，您若是喜欢的话，咱家也不是不能让人做出来。”

姜清越笑：“若是用督主的头骨和皮做，本官一定盛情不却。”

谢璟哽住。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在他这里落了场子，总要当场找回来。

这里在东厂最偏处，是他的私院，平时不去司礼监当差，在东厂办完事儿，便在这里歇息。

虽说是私院，却紧挨着东厂大狱，走不了几步，隔墙就有断断续续的哀嚎和惨叫声送过来。

听得姜清越浑身发毛，忍不住多看了谢璟一眼。

这样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就睡在这旁边，她若是他，兴许早就受不住了。

她突然想起来东厂大堂中供奉的那尊菩萨像，和长烧不灭的三炷香。

像谢璟这样的人，那三炷香，拜佛，还是在拜自己的欲望？

她不得而知。

姜清越跟着谢璟到了私院，终于见到他口中说的早膳，是比挽山做的白菜汤更为寡淡的清粥白米稀饭。

只是看着，就让人没了胃口。

姜清越草草吃了两口，搅动着瓷勺碰撞碗壁咣当响，她随意问道：

“怎么不见督主昨日带回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