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世子回来了。”

耳边是丫鬟白芷兴奋又激动的声音。

林清婉恍然回神。

已经半年了。

“寿安堂里刚刚来人传话，老夫人请小姐过去见世子呢。”

白芷一脸喜色为她换了一身新衣裙，重新梳了发，插了簪。

翠竹看着铜镜里的小姐，颇有些感慨的说：“小姐真美。”

白芷与有荣焉，小姐的美貌天下无双，世子若是见了小姐，定会喜欢。

林清婉神色淡淡，带着两个丫鬟，拿上提前写好的一封信笺，脸色平淡的去了寿安堂。

丫鬟婆子们都被打发到院子外面站着，寿安堂里没有人，下人们看见林清婉，全都过来行礼。

“夫人。”

林清婉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两个小丫鬟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进了寿安堂。

顾承渊也是刚从郊外回来，这几日已经洗去了一身的风尘，虽还是一副世家公子的俊朗模样，眉宇间却早没了当年的青涩稚嫩，反而多了几分成熟同稳重。

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向老夫人磕头请罪。

“孙儿不孝。”

老夫人心疼孙子，让李嬷嬷把人扶起来，并没有怪他。

还十分关心他在边关的生活，很是亲切的问：“这半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吧？”

瞧着人都清瘦了不少。

顾承渊说男儿大丈夫，吃些苦算不得什么。

毕竟是自己选的路，他没什么可抱怨的。

只不过......

想到心上人这两年因为自己受的委屈，他心中不忍，跪在地上，说：“祖母，孙儿这次回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想求祖母成全。”

顾老夫人眉头一皱，大抵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

果然，就听孙子道：“祖母，孙儿想把瑶儿从顾家老宅里接回来，给她一个平妻的身份。”

顾老夫人立刻就变了脸色。

“不行。”

“你不在京中这半年，顾家也没亏待那女子。”

“她虽在老宅里住着，吃穿用度却是比照府里小姐的份例，并不算是侯府薄待了她。”

“你若是念着她先前救过你一命，给她一个妾室的身份也就罢了”

“一山不容二虎，侯府已经有了明媒正娶的主母，绝不可能再抬一个平妻进门，此事休要再提。”

见孙子油盐不进的样子，老夫人只能苦口婆心的劝：“渊儿，你还没见过清婉吧，你二人毕竟是夫妻，既然回来了，不如先跟她好好见一见。”

“你于新婚当日自请去边关戍军，留下她一个人一走就是半年，如今家里大大小小事都是清婉在打理，她这半年等你等的实在不容易......”

顾承渊听不下去了，冷冷打断道：“祖母，她一个商户女，本也没资格嫁进永安侯府，林家既用银钱替她换取侯府主母的位置，就该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她可以做她的世子夫人，但也仅此而已，至于其他的，孙儿不可能也不会再给她，更不会为了她委屈瑶儿。”

本就是她自己强行要嫁进永安侯府的，他已经把侯府主母的位置给了她，做什么还要再为了她委屈自己的心上人。

他不愿意。

“祖母，孙儿此番回京，必是要娶瑶儿进门的，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顾承渊态度十分坚决，老夫人长叹一声，很有些无奈的说：“渊儿，东陵律法严明，男子新婚半年内不得纳妾，狎妓，违律者轻则徒一年半，重则徒三年，杖五十。”

“你在军中任职，这些事还需要我教你吗？”

顾承渊十分平静的说：“祖母，如今已过半年之期，孙儿娶瑶儿进门，并不触犯律法。”

老夫人紧接着就说：“妻不同意者，夫不可强行娶平妻。”

总归这事只要林清婉不松口，他们谁都办不了。

祖孙两人一时无话。

“老夫人。”

林清婉进来了，人就站在门口，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都听到了。

老夫人吓了一跳，张嘴就想斥下人不懂规矩，看见世子夫人来了也不知道进来通禀一声，忽又想起来是自己把人都打发走的。

深吸一口气，老夫人缓了神色，过去拉着林清婉的手，态度温和又亲切，“清婉，快过来祖母身边坐。”

顾承渊听见动静已经站起来了，但他始终垂着眸，没有看林清婉一眼，态度十分冷淡。

林清婉就站在门口，目光平静的问：“世子当真想娶那位秦姑娘进门？”

“是又如何？”

顾承渊声音清冷，不耐烦的抬起眼，看见林清婉的脸，忽然就怔住了。

自打回到京都以后，他也见过不少才貌出众的世家女子，却无一人的容貌能比得上她。

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虽不是如何艳丽的一身装扮，却因为她生的出众，肌肤白皙，反倒别有一种芙蓉出水的惊艳。

顾承渊心中一惊。

从没有人告诉过他，林清婉长的如此明艳动人。

“世子可知，东陵律法严明，妻不同意者，夫不可强行娶平妻。”

林清婉缓步走进屋中，神色淡漠而疏离。

顾承渊回神，迎上她疏冷的目光微微蹙眉，“你不同意？”

林清婉淡笑，“世子说笑，为人妻者，哪有愿意夫君娶平妻进门的。”

“放眼上京各大世家，怕是也找不出一个主母允平妻进府的先例。”

“今日我若是在永安侯府开了这个先例，不出三日此事便会传遍上京，届时我必会成为众矢之的，沦为世家宗妇们共同讨伐的对象。”

“世子以为，我应该同意吗？”

顾承渊看着林清婉，皱眉不语。

他倒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林清婉跟他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林清婉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不过......”

“有话直说。”

“若世子真心想娶那位秦姑娘进门，倒也不是不可。”

顾承渊定定的看着她，愿闻其详。

“不妨告诉世子，嫁进永安侯府之前，我并不知世子早已有了心上人，若我一早便知晓此事，必不会夺人所爱，耽误世子和秦姑娘两相结好。”

“既然此事因我而起，世子又与秦姑娘两情相悦，我愿意成全世子，把侯府主母的位置还给秦姑娘，如此既全了世子对秦姑娘的一片真心，我心中也可少些愧疚。”

顾承渊皱了皱眉，声音冷沉，“什么意思？”

林清婉把袖子里的信笺掏了出来。

“依照东陵律法，我二人新婚不足一年尚不可和离，但我知世子不相信我是真心想成全你和秦姑娘，所以提前准备了这份和离书，算是给世子一个保证。”

“和离的日子便是半年之后，世子若无异议，按照上面的内容誊抄两份，我二人在上面签字按印即可。”

“等到半年之期一到，我必将主母之位双手奉还，绝无二话。”

顾承渊眼神复杂的看着林清婉，有些莫名其妙。

林清婉挑了挑眉，“世子难道不想给秦姑娘一个正妻的身份？”

“平妻和主母到底还是不同，即便有了平妻的身份，只要不是当家主母，秦姑娘日后在外人面前一样抬不起头。”

“世子既钟情秦姑娘，自然要为之计深远。”

“有了这份和离书，秦姑娘只需再委屈半年，半年后，世子便可以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妻身份，如此方不负世子对秦姑娘的一片深情。”

眼前的姑娘眸色清明，态度十分坚决。

顾承渊眯了眯眼，还是不怎么相信她是真心实意想同自己和离。

毕竟若她真愿和离，当初又何必要费尽心思嫁入永安侯府。

所以，她这是想以退为进？

还是欲擒故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