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大小姐来了。”

一大早，林清婉刚梳洗完，还没来得及上妆绾发，顾嫣就到了。

白芷和翠竹说：“先让大小姐去前厅稍坐一会，小姐还要一刻钟的时间才能好。”

翠竹落了帘子出去，把顾嫣带进前厅，给她上了茶。

白芷颇有些惊讶，“小姐，您怎么知道大小姐今日会过来？”

林清婉勾了勾唇角，以顾嫣那种张扬跋扈的性子，哪里能容得下庶出小姐爬到自己头上。

她昨夜让人给二房三房的屋子里送了东西过去，顾嫣定然能猜到她要带两个庶出小姐出去参宴。

没连夜过来质问她已经算是沉得住气了。

林清婉笑道：“我随便猜的。”

“那小姐猜的还真是准。”

白芷心里十分好奇，“小姐，您说大小姐急着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不管是什么，等下也就知道了。”

白芷点头，继续给她插簪。

林清婉梳完妆，去前厅见了顾嫣。

顾嫣也不含蓄了，看见她坐下，直接就问：“嫣儿听说大嫂昨夜让人给两个妹妹送了衣饰过去，可是想带两位妹妹去英国公府参宴？”

林清婉点头，“是有这个打算。”

“府中女眷众多，大嫂只带两个妹妹去参宴，会不会显得有些厚此薄彼了。”

“府里下人都说大嫂行事稳妥，让人挑不出错，若是大嫂连府外参宴这种事都做不到一视同仁，不知下人们会如何议论大嫂。”

林清婉放下茶杯，淡淡一笑，“小姑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听不明白。”

顾嫣轻哼一声，“大嫂既听不懂，嫣儿就有话直说了。”

“你说。”

“不知大嫂可曾听过，哪一家的主母出府参宴把嫡出小姐放在一边，只带庶出小姐过去的。”

“不曾听过。”

顾嫣冷笑，“这不就是了。”

林清婉不明白，“是什么？”

“世家有世家的规矩，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嫡就是嫡，庶就是庶，嫡长女在身份上总是要压过庶出一头的，怎么世家里的规矩到大嫂这里就成了摆设呢。”

顾嫣说的气都粗了几分，林清婉还是不怎么明白的样子。

顾嫣斜了她一眼，说：“大嫂身为一府主母，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侯府的体面，英国公府是何等气派的人家，大嫂过去给老夫人贺寿，不带府上嫡长女，反而要带两个庶出小姐过去，如此行径岂非不分尊卑有悖伦常。”

“嫣儿相信，此事若是被老夫人知道，怕也不会由着大嫂胡来。”

林清婉放下手中茶杯，淡声道：“我何时说不带你去了？”

顾嫣张了张嘴，又闭了回去。

她确实没说过不带自己去。

可是，她也没说要带她去。

东西都送到了两个庶出妹妹的屋子里，却没送给她。

暗示的还不够明显么。

二人沉默间，有小丫鬟进来了，“夫人，您吩咐给大小姐的衣饰已经送过去了。”

“因着绣样有些复杂，绣房昨日没赶出来，今日一早出来后，刘婆子就差人给送过去了。”

顾嫣一顿，手里捏着帕子，有些不自在。

林清婉淡淡一笑，挥手打发了小丫鬟出去。

“小姑一早急着过来，怕是还没来得及试穿新衣，衣服的尺寸都是按照姑娘们上月量定的尺寸做出来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明日就要出府参宴了，小姑先回去看看衣物合不合身，若是有哪里不合适现在送去绣房改一改也是来得及的。”

又说：“那些头面首饰是我单独送的，小姑若喜欢便戴戴，不喜欢就放在一旁，选些你平日常用的也无妨。”

顾嫣有些惊讶。

她竟然还单独送了她首饰。

她也是见过些好东西的，可那些东西跟林清婉身上的首饰根本比不了。

顾嫣早就心动了，她起来福身道：“多谢大嫂。”

出了拢月居，见四下无人，顾嫣才加快了步子往自己院中去。

“小姐，大小姐总是这般歪曲您的好意，您就不该送她东西。”

顾嫣走后，翠竹十分气愤的抱怨。

林清婉淡淡一笑：“好了，再去沏壶茶吧，说不得一会还有人要来呢。”

一刻钟后，秦瑶来了。

白芷和翠竹两人面面相觑。

林清婉勾了勾唇，让丫鬟给她上了茶，看着她说：“你最近气色不错。”

秦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莫名有些娇羞模样。

这几日顾承渊夜夜宿在海棠阁，她每日都跟蜜里调油似的，气色自然不比往日。

“说吧，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秦瑶一愣，看着林清婉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莫名有种这人一早就知道她要过来的感觉。

抿了抿唇，秦瑶道：“倒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方才回去的路上碰到大小姐，听她说起了要去英国公府参宴的事，所以过来问问你。”

林清婉抿了口茶，漫不经心道：“想问什么？”

秦瑶道：“我来侯府也快有两个月了，一直没机会出去露露.......见见外面的人，这次去英国公府参宴，我能不能一起去。”

林清婉看着她，很直接的说：“你去不了。”

“为什么？”

“平夫人貌似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

“你有话直说。”

林清婉放下茶杯，道：“虽说府外大宴都是由各府主母带着家中女眷一同出席，但也不是什么女眷都能带去的，如英国公府这种人家的宴会，是不会有人不懂礼数带一介妾室过去贻笑大方的。”

“我又不是妾室。”

林清婉淡淡一笑，看着她也不言语。

但那高高在上又充满蔑视的眼神让秦瑶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

不只是林清婉，她屋子里的下人甚至都没一个正眼看她的。

她怎么说也是顾承渊的平妻，在侯府里也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主子，这些下人凭什么不把她当回事。

秦瑶心里堵的慌，咬着唇，气愤的说：“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去找承渊哥，他总会带我去的。”

甩着袖子气哄哄的走了。

柳月跟在后面，也不敢抬头，走到门口的时候，才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夫人。

“承渊哥，府里的小姐都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去，夫人分明就是针对我。”

“我虽然做了你的平妻，还是一样被人看不起，承渊哥，早知道嫁进侯府是这个结果，我不如就在老宅里待着了，虽然日子清苦了些，到底不用日日看人脸色。”

“如今妻不成妻，妾不成妾的，我在这侯府里到底算个什么！”

秦瑶呜呜咽咽的趴在男人怀里哭了起来。

顾承渊柔声安慰了半日，实在受不住，只能去找林清婉。

“我这拢月居今个还真是热闹。”

林清婉在小厅里见了顾承渊，“世子这个时辰过来，想必是为了平夫人的事，世子直说吧。”

她浅浅饮了口茶，语气不轻不重，顾承渊却是莫名有些脸热，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喝了两盏茶，才不得不说：“清婉，我知这事不合规矩，可是，瑶儿她......”

林清婉挑了挑眉，疑惑的问：“她怎么样？”

“瑶儿她毕竟救过我，身份也不比旁人，我希望你能给她一份该有的体面。”

到底是有些心虚，说话的时候很没有底气，并不敢看向林清婉明媚的双眸。

“世子这是心疼平夫人在下人面前落了脸面？”

林清婉嗤笑一声，“脸面这种东西都是自己给的，路也是自己选的，平夫人既走了无媒苟合的下贱路，又哪里来的体面可讲。”

见顾承渊垂头不言，林清婉打发了屋中丫鬟出去，看着他道：“世子倒也不必这副愁苦模样，你我二人心知肚明，我如今不过是暂管侯府里的事务而已，等和离的日子到了，您自然可以风风光光给平夫人一份该有的体面。”

“在其位谋其职，我既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便就要尽到主母应尽的责任，不然这当中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治家无能的名声还不是要我林家女儿来担着。”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顾承渊只以为事情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了。

正想着回去要怎么跟秦瑶解释，就听林清婉又道：“不过......”

“事不凝滞，理贵变通，既然世子疼惜平夫人，现在就想让她在世家面前露露脸，我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顾承渊眼神一亮，“清婉，你这是同意了？”

“世子有令，我一介妇人，不得不从。”

言外之意，她是被逼的。

真出了事，屎盆子也扣不到她头上。

林清婉冷声道：“世子回去让平夫人好生准备一番，明日随我一同过去便可。”

至于后面的事，她就管不了了。

那秦瑶可不是个安分的主，过去参宴，还指不定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只是这一世，她却是没兴致再去替他们考虑这些。

不管是侯府的清誉，还是顾承渊的名声，总归都与她无关。

林清婉淡淡道：“时辰不早了，世子请回吧。”

对方下了逐客令，顾承渊也没脸再待下去，心情沉重的回了海棠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