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贤只要想到自己被当今圣上和太监一起玩弄，就恶心的想吐，心中升起一股暴虐的戾气。
人人都说她有福，可谁又知道她的苦。
今生哪怕嫁给商户贱籍，哪怕牧牛耕田，她也绝不再进宫宫。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婚嫁之事，家中长辈商议，可不会过问他们的意见。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疼爱自己的母亲。
可长生哥哥现在一无所有，能不能说服母亲，她也没有把握。
“母亲，我想嫁给长生哥哥。”
黄氏愣了一下，下一刻暴跳如雷：“是不是温华阁那小贱人怂恿你的？对了，肯定是她想进宫当皇后，所以故意这么说的。”
但下一刻，又自我否定：“不对呀，我们商议亲事，她怎么会知道呢？”
就连女儿都是她说的，温华阁那边爹不疼，娘不爱的，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消息。
“母亲，我是真的想嫁给陈公子，虽然他现在一无所有，可以他的才华，高中状元，让我当状元夫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无论是进翰林院，还是外放做官，将来都大有一番作为。”
“再有我的嫁妆帮助，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将来位极人臣之巅，官拜丞相，还能给我讨个一品诰命夫人呢。”
一品诰命啊，整个大雍皇朝都没几个。
自家母亲作为太师府的女主人，也没这个殊荣。
这么想着，沈淑贤有些飘飘欲仙。
虽然是个臣妇，但过的可比那傀儡皇后自在多了。
上一世，丞相陈长生带着夫人游历山川，好不逍遥。
夫人沈氏穿的用的，皆是上乘之物。
陈长生不仅容貌才华了得，更是世间少有的好丈夫。
整个后院压根就没有侍妾通房，听说陈母多次往他屋里塞人，都被他自己给拒了，压根没让其夫人出面。
这种钟情于一人的好儿郎，别说京城，整个大庸皇朝也就陈长生一个。
要说这大雍皇朝，最让人羡慕，最想成为的女人，不是当今太后，不是皇后，而是丞相陈长生的夫人。
上一世她选择进宫，便宜了沈淑华那个贱人，这一世可不会了。
黄氏探了探女儿的额头：“这也没发烫啊，说什么胡话，那状元是那么好得的吗？”
“母亲你相信我，陈公子一定是状元。”沈淑贤语气笃定。
她记得上一世陈公子好像是个探花，但那是上一世。
这一世有她帮助，押中考题，状元还不是手到擒来。
黄氏无语：“你可别犯糊涂，母亲知道陈公子长相俊美，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他家里一穷二白，到时候打秋风的穷亲戚都得让你焦头烂额。”
“再说，即便他中了状元又如何？想要为你请封一品诰命，那得熬多少年？”
“进宫就不一样了，虽是继后，却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前皇后不得宠，名声极差……”
“哎呀母亲。”不等黄氏说完，沈淑贤就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母亲你就信我一次吧，陈公子一定能飞黄腾达。”
“不就是等几年吗？我又不是等不起。”
“不行。”黄氏平时脑子不够用，但牵扯到女儿的婚事，态度是相当的坚定：“你必须进宫。”
用母仪天下之位，去赌一个将来的一品诰命，在她看来，女儿就是被陈长生的外表迷了眼。
到了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深知，男人长得好看不顶用。
见左说右说，母亲就是不同意，沈淑贤只好放出大招：“母亲，进宫就是死路一条，那皇上啊，他不行唔~”
这话一出，尽管周围无人，还是把黄氏吓了个半死，连忙捂住女儿的嘴：“你这死丫头，嘴上没个把门。”
“我说真的。”沈淑贤拉下她的手，压低了声音：“母亲，你也不想想，宫里可有子嗣？”
“当今圣上登基八年有余，两次选秀充盈后宫，他又整日流连花丛，但你可听说皇宫有孩子降生。”
“连个公主都没。”
这下黄氏不说话了。
这个问题，其实文武百官都有猜测，只是谁也没敢说。
当然，大家更愿意相信，是太后搞的鬼。
目的也很简单，当今圣上不是太后亲生的。
是当初一个贵人的孩子，抱到太后跟前养着，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多年无所出，也很乐意养别人的孩子。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养了没两年，她自己又怀孕了，生下来的也是个儿子。
就是如今的晋王。
相比养子，太后更肯定更愿意让亲生儿子登基。
可这事儿太后说了不算。
先帝执意让当今圣上登基，并且在驾崩之前，强行把年幼的太后亲子封了晋王，发配封地。
太后心里要说不气是不可能的。
搞不好现在就是她搞的鬼。
毕竟，若当今圣上一直无子，社稷不稳，无权无势，晋王想要顶替就简单多了。
见她沉默，沈淑贤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再接再厉：“母亲，这皇宫不好去处。说是母仪天下，可实际上有个太后压着，当今圣上都是个傀儡，皇后算什么。”
“可嫁给陈公子就不一样了，陈公子的才华无与伦比，如此治世贤臣，无论是皇帝掌权，还是太后掌权，都一定会得到重用。”
“一个傀儡天子，和一个手握实权的权臣，这还用选吗？”
听她这么一说，黄氏也犹豫了起来。
母仪天下是女子一生所求，可真的幸福吗？
“母亲，你就依了女儿吧，进了皇宫，那就一辈子都不能出来了，永远困在那深宫墙院，如同折了翅膀的鸟，多可怜啊。”
“你就忍心女儿永远困在那方寸之地？”
“北荒的沙漠，江南的秀丽……这个世界上漂亮的东西多了，你就不想让女儿去看看吗？”
看着期盼的女儿，黄氏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颤抖：“你可想好了，即便陈长生将来能位高权重，可现如今的他一无所有，跟着他，是要过些苦日子的。”
她害怕。
害怕自己一旦做错了决定，就毁了女儿的一生。
男子若做错了决定，还有改正的可能。
女子嫁错了，那就真的毁了一生。
“我确定，母亲，我能吃苦。”沈淑贤语气坚定。
她知道母亲给她准备了六十四抬的嫁妆，全部都装的实实在在的，都是一些贵重物价。
这些东西让她前半生过的舒适自在，一点问题都没有。
等这些嫁妆挥霍完，她都当上一品诰命了。
到时候有朝廷发的俸禄，有疼爱自己的丈夫，儿子也长大成人，也是助力。
根本不可能过得苦。
看看前世的沈淑华就知道了，那女人当初嫁过去，嫁妆还没她多呢，不也一样过得舒适无比。
黄氏这一刻天人交战，但最终还是抵不过女儿的苦苦哀求。
想到曾经自己也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了位高权重的沈太师做继室。
这些年她过得极其不如意。
不止一次后悔，如果当初也向父母争取，嫁给青梅竹马的表哥，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遗憾？
可能是不想自己的悲剧在女儿身上重演，最终，黄氏咬牙答应了下来：“那就选陈公子，我去和你父亲和祖母说。”
“谢谢母亲，就知道您最疼女儿了。”
目的达成，沈淑贤抱着黄氏就不撒手。
黄氏能感受到她的愉悦，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好啦好啦。”拍拍女儿的头：“即便是嫁给陈公子，陈家规矩没皇室多，但该学的还是要学的。”
“你是太师府的嫡女，若规矩礼仪被一个农户人家挑出毛病，那才是没脸。”
“还有，这打乱了你父亲的计划，最近要乖一点，别触他眉头知道吗。”
“知道了。”只要达成目的，对于沈淑贤来说，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好了，别黏着我了，原本打算让你进宫，婚服自然是由宫里送来，可现如今要下嫁陈家，那嫁衣就得你自己准备。”
“我让几个活好的绣娘帮你一起。”
“谢谢母亲，那我先去了。”
“走吧走吧。”打发了女儿，黄氏一脸的惆怅。
与此同时，老夫人的寿康院也在谈论着婚嫁之事。
看着规规矩矩坐在下方的两个孙女，老夫人沉吟了一番，这才说道：“原本这事不该跟你们说，可你们两个，一个没了母亲，一个生母缠绵病榻，指望嫡母也不可靠，所以还是把你们俩叫过来叮嘱一番。”
沈淑华和沈淑兰连忙道：“劳祖母挂心，孙女感激不尽。”
“都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我不为你们操心，还能为谁操心。”
“你们可知，女子出嫁后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一幕，前世便发生过。
沈淑华心里跟明镜似的，面上却故作疑惑：“孙女愚钝，觉得应当是三从四德，贤惠顾家，不知可否说对，求祖母指点。”
见嫡姐开口了，沈淑兰这才说道：“孙女觉得，应当是帮扶娘家，只有娘家才是依靠，夫家跟自己都不是同一个姓。”
老夫人听闻点点头，面上看不出情绪：“你们说的都对，女子最重要的是依靠。”
“而女人一生所依，无非就是丈夫、儿子和娘家。”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不是没道理的。”
“但这三个依靠，最靠谱的还是娘家，还是你们的父亲。”
“只有血脉亲情是永远割舍不掉的。”
“你们的丈夫会看上其他的女人，你们的儿子会有自己的夫人、妾室，会有他的孩子，能给你们的依靠终究是有限的。”
沈淑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神色颇为赞同。
沈淑兰更是看着老夫人一脸崇拜。
“多谢祖母教诲。”两姐妹连忙感谢。
“知道就好，老身也是女子，这世道女子生存不易，更要互相帮扶。”
“作为过来人，老身深知嫁进新家有诸多不便，淑贤丫头有黄氏帮忙打理，用不着我操心。”
“可你们两个……”老夫人说着一脸怜悯：“我少不得为你们多操些心。”
说着对身旁的李妈妈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出去一趟，带回了四个丫鬟。
两个穿着绿色罗裙，两个穿着蓝色罗裙，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
“这四个丫头是我早就买下来调教好的，身世清白，识文断字，规矩礼仪教的都不差。”
“原本是想着李妈妈老了，让她们伺候我的。可现在你们出嫁在即，黄氏又是个狭隘的，不会帮你们打算。”
“老身却不得不管，就让她们跟着你们吧。”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沈淑兰刚才笑着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下来，虽然只有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但还是被坐在上首的老太太看在了眼里。
沈淑华倒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孙女谢过祖母，原本孙女还在想着，身边只有安乐一个，粗使丫鬟小桃面部残缺，孙女连个陪嫁丫鬟都没有。”
“本想去向母亲提这事儿，又不太好意思，祖母送的两个人倒是解了孙女的燃眉之急。”
沈淑兰见这个嫡姐一番话说的老夫人脸色满意，也连忙开口：“孙女也是，正想要两个陪嫁丫鬟呢，祖母就送来了。”
老夫人：“你们明白就好，我知有些事儿你们不乐意，可没有她们，也会有别人。”
“从娘家带去的陪嫁丫鬟，无论是成为通房还是侍妾，总归知根知底，卖身契在自己手里捏着，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她们的父母亲人皆在沈府做事，大家心是向着一处的。”
提点完，老夫人又给了好处，指了指四个女子手上的托盘：“那是祖母单独给你们的。”
“你们年龄相近，出嫁时间虽还没定，但也不会相差太远。”
“明面上我为你们三姐妹每人准备了五百两银子，可淑贤那丫头黄氏肯定也会单独给一份。”
“而你们俩却是没有，考虑到出嫁后用钱的地方多，老身又给你们补贴了些，带回去就好，别往外说，免得淑贤那丫头觉得老身不公平。”
“多谢祖母，孙女晓得了。”沈淑华两姐妹赶紧行礼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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