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薏呼吸一滞，眼泪刹那间汹涌而出。

“不会的……”

她不信，她要去找秦煦问个明白。

正要下床，那个男人已经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男人身上的龙涎香萦绕佟薏的鼻翼，以前她觉得好闻，现在却只觉得冷。

“你昏睡了一天一夜，可还有不适？”秦煦拧眉问道。

佟薏直直看着她，苍白脸颊上是一双空洞的眼眸。

“佟家……没了，阿素……也没了？”她颤声问道。

每一个字都好似从咽喉中撕扯着血肉而出。

秦煦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那日他明明只罚了阿素二十大板，却被高雨凝多罚了三十板。

阿素没撑过酷刑，当场毙命。

只是这事他明明已经封了口，佟薏为何刚醒来就知道？

秦煦狠狠剜了旁边的宫女一眼，那宫女两腿发软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上饶命，奴婢……”

“滚出去。”秦煦冷声道。

待房间只剩他们两人，他才稍微缓和了些神色。

“阿素以下犯上对雨凝出言不逊，没挨得住板子去了，明日朕再挑几个机灵的宫女给你送来。”

许是心知自己有愧于这个女人，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安抚之调。

若是放在从前，佟薏对秦煦这种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儿的做法逆来顺受。

可现在，她一无所有，他却还能说出这般轻描淡写的话。

“我不过是佟家未死罪人，就不劳皇上费心了。”佟薏麻木开口。

秦煦拧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佟家已是过去式，朕让你性命无忧又让你依旧住在这坤宁宫，你还想要怎样闹？”

佟薏不说话，甚至侧过头不想去看他。

他说她这是在闹？

秦煦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他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特意跑来看她，她竟然还给自己甩脸色？

“你既然已醒，就随朕去菜市口。”他冷声道。

佟薏微微一顿：“做什么？”

“游街示众。”

佟薏呼吸一滞，随即明白了什么。

她自嘲笑道：“好，那容罪妾换身衣裳，需要给罪妾戴上镣铐枷锁吗？”

秦煦被她嘴角的笑容刺痛。

他记得最开始初相识之时，他就是被她的笑容给吸引。

清澈而明媚，炽烈到足以驱散世间一切阴霾。

可她现在的笑，却如同万丈深渊中一抹昏暗的幽光，随时都能被黑暗吞噬。

“不是你，是佟家军游街示众。”他忽略心头那抹异样的沉闷，低声道。

佟薏脸上的笑意骤然消散，她似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从床榻上坐起来，声音因惊恐到尖锐。

“他们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三十万无辜将士惨死，民间怨声载道，群臣百官上奏要佟家军游街平民愤。”

佟薏空洞的眼神逐渐变得苍凉悲恸。

这个男人就是她骨头里的一根刺，饮她的血，啃她的肉，让她痛不欲生。

“皇上为了让佟家再无翻身之日，还真是煞费苦心了。”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秦煦被这饱含恨意的眼神激怒，刚要否认的话全都哽在喉咙，转而变成了无情的冷漠。

“来人，将佟皇后带去菜市口！”

……

十里长街遥相望，物是人非梦断肠。

菜市口。

佟薏看着被乱箭刺得面目全非的佟家军躺在牛车上，任由愤怒的百姓往他们身上扔石头和烂白菜臭鸡蛋。

她什么都做不了，连护住父兄们的残肢断臂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