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好气地挂断电话，跑回了奶奶家，却发现堂兄把我从京市带回来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我的果丹皮！」

我藏起来舍不得吃的果丹皮，此时只剩下一地的包装纸。

堂兄原本正低头看书，闻言笑嘻嘻地抬起头，脸上的得意与他妈如出一辙。

我简直气炸了，冲上去打算把书抢回来，哪里又是堂兄的对手。

他随手抓过桌上放着的铅笔盒，一下砸到了我的鼻梁上。

我书没摸着，倒先被他打出了鼻血，捂着鼻子直掉眼泪，堂兄毫不在意，抱着书说：

「你认得几个字，看得懂书吗？这书归我了。」

当时我已经上小学四年级了，完全看得懂这本满是插图的儿童版百科全书。

小学五年级的堂兄就是个小无赖。

好女不吃眼前亏，我跑到厨房向奶奶告状，问她拿钥匙开门，我要给妈妈打电话，让她把大伯一家都赶出去。

我爸妈出门前特意给家里装了一部电话机，就放在二楼他们的卧室里。

平时奶奶锁着门不许人用，只等每周六下午五点，他们从京市给我打来电话时，才会开门放我进去。

奶奶让我捏住鼻子仰起头，但就是不肯给我房门钥匙。

「长途电话多贵啊，没事儿别瞎打。不就是一本书嘛，你们一起看吧。」

「那是我妈给我买的书，我才不要和他一起看！」

奶奶皱起眉，一脸不耐烦地说：

「你怎么这么自私，你妈买的书就只有你能看？那我烧得饭也只有你大伯能吃，你就别吃了！」

奶奶强大的逻辑震撼了我幼小的心灵，我不知道如何反驳，但是我知道撒泼：

「你们都欺负我！呜哇哇哇……我妈再打电话来，我一定要告诉她……」

奶奶抄起烧火棍，作势要打我，我一声尖叫，扭头就跑，身后传来奶奶的叫骂：

「管你吃管你喝的还管出仇来了，觉得委屈就回京市找你妈去，你看你妈留你不？」

我想起临行前求妈妈不要把我送回家，妈妈满脸为难。

最后她摸摸我的头，说过年的时候她和爸爸会回家看我，让我听奶奶的话，让我学机灵点儿，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要知道回家告状……

妈妈，你怎么就忘了告诉我，如果是被家里人欺负了，我又该怎么办呢？

3.

又是一个周六，我站在爸妈卧室的门前，盯着紧闭的房门。

再过一会儿，妈妈就会打来电话，我就可以告诉她堂兄抢了我的书还打了我，然后呢？

然后她会不会马不停蹄地赶到我身边，替我主持公道？

「妈妈问过了，要想在京市念书，一年得交三千块借读费，哪个读得起哦……」

「而且咱们没有京市户口，你不能在京市参加中考，迟早要回老家念书，转学也会影响你的成绩……」

「你有事就给妈妈打电话，缺什么东西了就和奶奶说，等爸爸妈妈挣够了钱，就把你接到身边……」

妈妈暑假里说过的话一句句回响在耳边，我转过身背靠房门，缓缓蹲坐到地上，把头埋进了双膝。

五点整，电话铃准时响起。

我拿起听筒，犹豫片刻，还是在大伯母和奶奶的注视下，按下了公放键，妈妈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兰兰，学习累不累？吃饭乖不乖？身体都好吧？」

我一概只回复“嗯”、“好”，对堂兄欺负我的事只字不提。

「你上次在商场看中的那件衬衣妈妈给你买了，你小舅舅过两天回老家，给你捎回去，这衣服挺贵的，你好好爱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