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可我听说的就是这样。说是老爷与洛县令多年狼狈为奸，暗中贪了巨额银两。”

“那次朝廷的赈灾银下来后，老爷和洛县令又商议着据为己有，被陈主簿知道了，陈主簿忍无可忍，写了一封告首状送到了州府。等老爷和洛县令知道，状书已经到了知府大人手中了。”

“老爷害怕，提前将账本尽数焚毁，为了不累及家眷，老爷带着公子亲自到救灾一线去救人。救出受困百姓后，老爷松了绳扣，公子见老爷被卷入洪水中，伸手要去救，也被冲走了。”

“夫人得知老爷和公子出事后，悲痛欲绝，等了几天也没找到老爷和公子遗体，却发现了老爷留下的一封手书，当天夫人就将我们全部遣散。后来才得知夫人也自缢身亡了。”

林二松神情沉痛，看着黎滢雪，“小姐，这，便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

黎滢雪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恍恍惚惚。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忽然，她又想起什么，如抓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林二松的衣襟，“你爹是我家的账房先生，我爹有没有贪墨，林叔叔应该很清楚。你有没有问林叔叔，他怎么说？”

林二松沉默了一瞬，才道：“我问过爹，爹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叹息。”

听到这个回答，黎滢雪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力气。

林二松低着头，不敢再看她。整个人亦是十分颓丧。

静默了许久，黎滢雪盯着他，静静问：“二松哥，你方才所说，可有半句虚言？”

林二松苦笑，“小姐，我何曾不希望方才那些只是虚言？我又何尝不希望老爷是清清白白的，就是为了救民而死。”

说着，他眼里滴下了泪来。

黎滢雪面上的血色尽褪，整个人似乎魂魄尽失，只剩下一副躯壳。

……

李越辰和云鹤久久不见她从衣铺里边出来，心中疑惑越来越重。

“黎三小姐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云鹤担忧地嘟囔。

李越辰神色凝重，“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

他从巷子口出去，刚要抬脚进铺子，就看见黎滢雪失魂落魄出来。

“黎三小姐。”

黎滢雪恍恍惚惚，仿佛没听到。

铺子伙计原本要送她，看到李越辰后，便缩了回去。

见她如此怪异的模样，李越辰心里一阵揪紧，他站到她面前。

“黎滢雪！”

黎滢雪这才回神，抬眸看见身前之人是李越辰，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人还是恍惚的。

“世子怎么在这儿？”

李越辰没有回答，深深皱着眉头，关切盯着她，“你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没有，没人欺负我。”

“那怎么魂不守舍的？”

“我没事。”

黎滢雪神色仓惶，步履虚浮，满脑子都是林二松方才的那些话。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唯一没想过爹爹会是畏罪自杀。

如果这是真相，那这个真相对于她来说，太残酷了！倘若继续深挖，按照林二松所说的，她极有可能成为罪臣之女！

那她要就此收手，不追究了吗？

不，绝不会。时隔多年，人会变，林二松的话，她不敢全信。

忽然，前面有一辆马车过来，她浑然不觉，直直往前走。

李越辰眉头快拧成了川字，一把拉住她手臂，将人拉到街边，避让那辆马车。

黎滢雪这才微微缓了神，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对周遭一切全无感知，不禁白了脸。抬眸，便撞上李越辰漆黑的关切的目光。

她低声道：“多谢世子。”

李越辰凝视她，抿唇不语。

感觉到手臂的力道，她目光落到他抓着她的手上。

李越辰顺着她的目光，松开了手，温声道：“黎滢雪，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可否同我说说？”

他声音温柔低醇，关切中似藏着无尽的耐心。

黎滢雪抬眸望着他好看的眉眼，心中想到些什么，摇头淡淡说：“谢世子关心，我方才只是走神了，没有遇到什么事。”

想什么能走神成那样？李越辰是半点不信的。

“你府里不给你置办衣裳吗，怎么会到这儿来？”

黎滢雪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方才是从衣铺里出来的，难怪他会这么问。

“娘每两个月都会给我们置办衣裳，我只是逛到这儿来了，心血来潮进去逛逛罢了。”

若李越辰不是一路亲自尾随，还真的信了她的这番鬼话了。她这哪里是心血来潮，分明是一路奔着这儿来的。

她究竟在做什么？

李越辰下意识看了那家衣铺一眼，平平无奇，难道里边藏着什么玄机？

看到云鹤准备从巷口出来，李越辰微摇头。

云鹤会意，趁无人时，飞上了屋顶，没有现身。

忽然，黎滢雪想到自己方才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全然没有意识到，她从衣铺里出来时，他正好要进去，见到了她却不进去了。

他方才是想进去找她？

他在跟踪她？

黎滢雪瞬间仿佛被一瓢冷水兜头浇醒，满心生疑，警惕地盯着他：“世子为什么会在这儿?”

见她眸中满是警惕戒备，娇俏的脸庞冷意横生，李越辰心里不觉有些堵，轻嗤一声，“你能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黎滢雪蹙眉，冷声质问:“你跟踪我？”

“姑娘这话好笑，我出现在这儿就是跟踪你，那街上这些人是不是也都在跟踪你?”

“旁人我不清楚，但世子是极有可能！”

“哦?看来，在下在姑娘心里很是与众不同。姑娘不如详细说说，在下为何就有可能跟踪姑娘？”

李越辰好整以暇看她，眉眼皆是深深的笑意，显得他此时心情是十分愉悦的。

黎滢雪瞪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淡淡道:“我想，在昭庆侯府那天，我已经跟世子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世子今天真的是跟踪我而来，还请世子以后莫要再这般做了。我没心力与世子做这般无谓的纠缠，也请世子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李越辰品咂着这四个字，眉眼间流露出轻嘲。

“黎滢雪，在你心里，我就让你那么排斥吗？”

“是。”

黎滢雪轻轻回答，没有任何迟疑，如今心里一堆事，黎欣雅那里亦还对她耿耿于怀，她只想快刀斩乱麻。

这个毫不迟疑的回答，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稳准狠直刺他心脏。

李越辰心头苦涩，“好，我知道了。”却又道：“不过，黎滢雪，我不会放弃。”

“你……”

黎滢雪被他一口气堵在胸口。

“你究竟在做什么，不妨告诉我，我会帮你。”

黎滢雪愣了片刻，只冷冷道：“不关你的事。你离我远点，就是在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