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芜没有精力再和他过多掰扯：“你要是觉得丢人，我可以自己去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景淮有些烦躁，他一把将苏芜拉到自己的身边，苏芜没再说什么，深深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上了车。

一路上，他们仍旧一句话也没有说，苏芜几乎贴着车窗，尽可能地离他远远的，他看着苏芜的背影，明明在管家每日的报备中，她一日三餐都好好的有在吃，可是一个星期没见，她似乎还是一点儿肉也没有长。

车子很快到了生日宴的现场，眼看苏芜自己开了另一边车门，准备要下车，沈景淮还是拉住了她。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不由分说地套在了她的身上，命令似的开口：“不准脱下来。”

苏芜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自顾自地下了车，沈景淮紧跟着也走了下去。

顾梦正站在门口，看见他们二人并肩着走过来，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但是终于很快又恢复过来。

“姐姐、景淮哥哥，你们怎么一块来了？”

她走上前，沈景淮往后退了两步，转看向跟在身后的李为。

不用沈景淮开口，李为立刻就领会了他的意思，他将一个丝绒材质的盒子端了上来：“顾梦小姐，这是我们沈总给您的生日礼物，您先前说了喜欢，沈总就找人拍下来了。”

“谢谢景淮哥哥~”她甜甜地笑了笑，上前去还想给沈景淮一个拥抱，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顾争林小霞夫妇听到风声，这时候也迎了出来。

顾争很快就注意到了苏芜，面对这个多年未见，如今竟然变得如此憔悴的女儿，他眼里没有哪怕一丝的波动，随意地扫了她两眼，他的注意力就立刻回到了沈景淮身上。

“景淮啊，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京市这几天，梦梦成天念叨着你！”

沈景淮没有接林小霞的话茬，顾梦反而娇嗔着拍了拍她：“妈，你别说这种叫人误会的话呀！”

她转又看向沈景淮：“景淮哥哥，你能帮我把项链戴上吗？”

沈景淮刚刚接过盒子准备打开，突然想到后面苏芜还看着，他莫名有些心虚，还是把盒子还给了顾梦：“你自己戴吧，我来影响不好。”

在场的几个人均愣在了原地，按说这么多年以来，顾梦说什么他没有答应的，何况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

难道说苏芜的回归，对他还是有着一定的影响？顾梦不着痕迹地瞪了站在后边的苏芜一眼，她这才注意到，苏芜身上的西装外套，还是和沈景淮今天的着装配套的。

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还是一边的顾争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景淮，我们进去里边谈吧，王总也来了，我们上次谈的那个合作项目……”

沈景淮瞥了一眼身后的苏芜，最终什么也没说，跟着顾争走了。

李为公司里还有事儿，也没久留，朝苏芜简单点了一下头，也离开了会场。

宾客陆陆续续地都进了场，顾梦调整好了情绪，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来，上前去就拉住了苏芜：“姐姐，咱们一块进去吧。”

苏芜没有反抗，跟着顾梦进了正厅，她把人拉到场会中间，就找借口上了二楼。

顾梦刚一走开，几个富家小姐应声围了上来。

“这是苏芜吧？几年没见，你怎么成这样了？”

苏芜被她们一群人围在中间，拥挤的人群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捂着胸口，低着头没有说话，

为首的一个女生似乎不满她的反应，伸手推了推她：“喂，你哑巴了？！”

“你这穿的这么严实做什么？不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能让外人看见吧？”见苏芜仍然没有反应，其中一个人上前开始扯她的外套，另几个人见状，也纷纷走上了前。

她没有反抗，这群围在她身边的大小姐们让她想起来在精神病院时被殴打的日子，她脸色立刻就白了几分，下意识地想往下蹲，可是那几个小姐联手拉着她，让她连蹲也蹲不下去。

没三两下，她的外套就被扯了下来，那些人看到她衣服下面暴露出来的肌肤，纷纷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们是想逗她玩玩儿的，毕竟沈家那边虽然没有正面说过，但之前她害了沈家老太太的事情她们还是都略有耳闻。

她们和沈家那边并不算熟悉，但是身为顾梦的好姐妹，她们知道沈老太太先前对顾梦有多好，她们这么做只是想帮她出出气。

可是看到眼前这副光景，她们不免都有些犹疑起来。

脱了她的外套，她们才看到，苏芜的手上、身上竟然全都是可怖的伤疤和淤青。她们在座的各位都无一不是自小就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见过这样遍体鳞伤的身体？她真的如顾梦所说的一样虽然犯下了弥天大错，但也只是被囚禁反省了吗？

“你们在干什么呀？”

就在她们还犹疑不决的时候，顾梦换了一身礼服从二楼走了下来。

“真是的，你们就不要闹她了，”见一群人正围着苏芜，她忙走上了前去，将她护在了身后，“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姐姐，她做错了事，但不也受到惩罚了吗？”

围上来的几人看着她们俩，最终什么也没问出声来。

眼看她们都要散开，顾梦转过身，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冲着苏芜展示了一番：“姐姐，你看景淮哥哥送我的礼物～”

苏芜本对她的炫耀并不甚在意的，可就在无意间的一瞥中，她看到项链中间的红宝石，不由得愣住了。

这颗宝石，她仅在照片中见过，但是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她对它仍无比熟悉。

它原先并不是一条项链，而是被镶嵌在一枚戒指上，是外公送给妈妈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妈妈原先十分珍视它，但是在外公去世之后，苏氏在顾争的管理下逐渐不济，那时候顾争还没有暴露出他的本性，为了支持丈夫创业，也为了保住父亲辛苦经营多年的公司，她将自己的藏品几乎全都转手卖了出去，这颗宝石也在其中。

她忍痛将它卖出后，把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自己的丈夫，幻想着等公司扭亏为盈的一天，他能为她将它赎回，然而她终究没有等到他的感激和心疼，仅仅过去两年，公司就从苏氏变成了顾氏，她大着肚子被送进精神病院，被硬生生折磨了七年，最终只能在无限的遗憾和对女儿的担心中去世。

苏芜小的时候，妈妈常常摩挲着她手里和外公的合照，指着自己照片中的手说：“你看到这个宝石了吗？它叫‘寸心’，妈妈以前真的好喜欢它，原本不出意外的话，等你十八岁了，它应该会传给你，如果你有了女儿，未来它还会属于你的女儿。”

“真的好可惜，妈妈是不是很没用，你都这么大了，我连一件像样的生日礼物也没有送过给你？”

苏芜总是摇头，她那时候还小，并不晓得宝石的价值，只是通过照片，也觉得它很大很亮，但是再美，它远远美不过母亲的眼睛，即使它们总是没什么光彩。

她去世多年以后，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苏芜其实也会忍不住地想，妈妈是不是就是因为太相信男人了，才会被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后来才知道，她们其实都是一样的，她们都被男人骗得团团转，妈妈没有保护住自己心爱的宝石，而她没有保护住妈妈，和她那可怜的刚出世，甚至连一眼这个世界都没来得及看见的女儿。

她们殊途同归，她重蹈了妈妈的覆辙，但是她远没有妈妈那么坚强，也做不到妈妈那么好。

“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很眼熟？”眼见苏芜愣在了原地，一点儿动作也没有，顾梦上前去，离她更近了些，用只有她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现在连它也是我的了，姐姐，你出生再好又怎么样，你、和你那个死去的妈，最后还是什么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