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和李世民一路来到秦王府，直入李承乾的卧房之中。

长孙氏带着青雀和昭阳忙去迎接，李承乾自然不去，不然就露馅了。

李渊走在前面，看见长孙氏后，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对这个贤惠的儿媳，是满意的，却也仅此而已。

青雀见到爷爷李渊，跑上去想要抱住大腿，

谁知李渊走的太快，他都没有跟上。

“孙儿，孙儿在哪。”

李渊走进来，看见躺在那里不动的长孙李承乾，心中百感不是滋味。

李承乾睁开眼睛，病恹恹的挣扎要起身。

“我要给爷爷行礼。”

“孙儿，快躺下，你可好些了？”

李承乾虚弱的咳嗽两声，将包扎的手腕故意露出。

“孙儿没事，还能爷爷解闷，就是这手，抬不起来，

要是真成了残废之人，索性也不活了罢。”

“说的什么胡话，都怪爷爷，要是早早惩治尹家，也不至于有今天。”

“孙儿放心，你这口恶气爷爷必定替你出，可恨的尹家。”

“来人，传朕旨意，尹阿鼠死后，尹家子流放岭南。”

李渊本只想罪尹阿鼠一人，只诛首恶，

这端水的习惯上来了，想把事情就这么过去。

可现在看见孙子李承乾，竟然伤的比想象中还严重，这水不端也罢。

尹家这次除了尹德妃一人，全部在劫难逃，相当于在大唐除名。

李承乾重新躺下，给了站在旁边的李世民一个眼神，

见亲爹点了点头，便重新躺下，父子历经几事，已经有了默契。

长孙氏端着汤药走来，对李渊说道：

“父亲，承乾该喝药了。”

李渊伸手接过儿媳手中的汤药，亲自尝了一口，试完温度后，喂给孙儿。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我照顾承乾。”

李世民看见这一幕，又感觉有点吃味，心里开始嘀咕起来。

父亲什么时候对我这样温柔过？

要是父亲能像对待承乾这样对我，也不至于父子相疑到这个地步。

夜晚的风轻轻拂过，带着些许凉意，吹皱了院内一池净水，月影在水中摇曳。

祖孙二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说着闲话。

“我就这样，一记扫堂腿撂倒一个，又一拳打在一个人肚子上。”

“哈哈哈....”

“好，打得好啊，我李家的儿郎，就得上马能战，下马能文，

你以后一定会超越爷爷，就是不一定能超过你父亲。”

李承乾眨着眼睛，向着爷爷李渊求教，想听听这位大唐皇帝的心里话。

“爷爷，我为什么不能超越父亲？”

李渊将手放在嘴上，嘘了一声，语气有些傲然，有些落寞。

“哎呀，爷爷偷偷告诉你，千万别告诉你父亲。”

“我这个二郎啊，能文能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样样都行，

爷爷有时候都觉得，是不是我李家的祖宗显灵，派下你父亲兴旺我李家，兴旺我大唐。”

“还记得当年你父亲劝我起兵反隋，后灭刘武周，擒窦建德，平王世充，这一件一件，全都在我心里。”

“再后来，我都有点怕这个二郎，他太厉害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你与爷爷都是不幸的，你父亲的光芒注定会盖过其他人，别人连望其项背都难啊。”

窗外啪嗒一声，李渊讲的投入，并没有听见，李承乾倒是看见了一闪而逝的人影。

心中知晓是谁，想着这倒是个好机会，能够让这对父子缓和一下矛盾，懂得换位思考。

“爷爷，这么说你也觉得父亲优秀，那为何要立大伯为太子，

明明这天下都是我父亲打下的，你可想过他心中有怨。”

若是别人提到这个，恐怕不论是李渊还是李世民，都会一声令下，让这人身首异处。

但李承乾却是丝毫不怕，自己的眼下的位置，俨然成为李渊和李世民沟通的桥梁。

“这个问题，爷爷想过不下千回，万回，二郎他性格勇敢果决，大郎他性格平和犹豫，

爷爷想，要是我百年之后，你大伯登上皇位，一定不会亏待兄弟们，

我不求进取，只求个安稳，不要让他们手足相残。”

李承乾叹了口气，坏就坏在这个端水上面，

我不要你想，我要我想。

看着李渊已经眼睛通红，咽下嘴里要开喷的话，

反而有些可怜这个大唐的开国皇帝。

“可爷爷没想过，父亲这么优秀，秦王府又功勋卓越，

哪怕不是大伯，换谁来，又能容得下父亲。”

“况且父亲就算为了李家忍下不公，可他的身后，

是一群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怎能看着别人剽窃自己的成果。”

李承乾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李渊已经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了后果。

“是爷爷错了，要是我早就公正对待，将二郎立为太子，何至于此啊。”

听到最后，藏在窗后的李世民，

咬紧的牙关吱呀作响，脸上青筋突起，紧紧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

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怕引出动静，快步离开了这里。

返回自己的院落，一拳打在树上，震得虎口生疼，

他却丝毫不感觉疼痛，反而长长的吐了口气，

将以往的那些不甘，怨气，通通吐了出来。

心中的一块石头轰然炸开，发自身心的轻松感袭来。

走回屋内，对着妻子笑道：“观音婢，我真的很高兴，我不再怨恨父亲偏心。”

“他的难我已知晓，我的难，他也懂得。”

长孙氏听后大吃一惊，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也真心为丈夫感到高兴。

作为枕边人，她知道，玄武门之后，父子二人的关系降到冰点，

这一直是李世民心中的刺，时时刻刻在钻心。

李世民躺在妻子的怀里，将头枕在她的腿上，闭上双眼，享受着此刻的宁静。

长孙氏眼中露出温情，用手抚摸着丈夫的脸庞，和他一同分享这份喜悦，这份如释重负。

这件事，她想过无数个办法，想要缓和父子二人的关系，可都一一否决。

不由得为李承乾感到骄傲，她的这个长子，

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成人，总是能够给人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