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对着淑妃，淑妃没看见她的表情。

诧异地皱眉道：“良妃，你做什么？”

说完才发现不对劲，几乎所有人都顺着良妃的目光朝那屏风看去。

一个胆小的嫔妃发出小声惊叫，被端妃严厉地剜了一眼。

孟千姿下意识朝萧久屹看去。

小雍王找来作证的人是良妃？

萧久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疑惑，朝那屏风走过去。

几息的时间过去，良妃突然扯着淑妃的裙子借力站了起来，跌跌撞撞朝那屏风冲去。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下一瞬竟声泪俱下地磕起头来。

口中念叨着：“对不起，不是我不说，我太害怕了，我说了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不会放过我的……”

良妃不停地磕着头，发髻很快就散开，发间精美的发饰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泪水糊花了妆容她也全然不顾。

孟千姿眉心拧起，这不像是装的。

萧久屹厉声喝道：“你看到什么了？”

良妃好像根本听不见他的话，眼神涣散。

只顾着磕头请罪，“你不要缠着我啊，我又不知道那是你，才没有叫人的……”

襄王脸色连连巨变，大步走过去就要把人拉起来质问。

哪知谢德动作比他更快，胖乎乎的身子挡在他面前，堆着笑脸温声道：

“老王爷，还是奴来吧。”

襄王脖子、额头上青筋凸起，捏着拳头退了两步。

谢德弯着身子站到良妃身边，声音更加柔和了。

“良妃娘娘，您别怕，您看看这儿好多人呢，谁也害不着您，有事儿起来说。”

良妃却似着了魔一般，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喃喃自语，呼吸越来越急促。

萧久屹递给孟千姿一个眼色。

孟千姿几步跨上前去，手指在良妃脖子人迎穴和水突穴上来回按了几下。

良妃的呼吸渐渐平缓，口中的言语也停了下来，眼神逐渐清明。

彻底清醒后颓然坐在地上，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来。

谢德看着孟千姿，目中射出一道精光，笑道：“关九姑娘好手段。”

孟千姿笑了笑，“公公谬赞了。”

良妃突然一把拽住她的手，仰头看着她目露祈求之色。

“关姑娘，你是有本事的人，我什么都告诉你，你让她别来缠着我。”

孟千姿心头一凛，与萧久屹对望一眼。

对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孟千姿突然明白了，良妃不是他安排的人。

心中虽然诧异，也只得先顾着良妃，将她扶起坐到一旁的软榻上。

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娘娘您说吧，您不会有事儿的。”

良妃眼巴巴地望着她，“真的吗？”

孟千姿笃定地点头，眼神坚定。

她的手温暖且有力，让良妃心中安定了不少。

重重呼吸了好几下，缓缓道来。

“那日我突然想起淳妃说她最近食欲不振，想着给她送点自己做的山楂糕来，便吩咐人装了两盒打算给她送来。”

她紧紧抓着孟千姿的手，一边回忆着慢慢说道：

“金翠打着灯笼走在前面，快走过廊桥时，金翠突然就不动了，她手上的灯笼抖个不停，一手指着长亭宫那小楼骇得说不出话来。”

良妃顺着金翠的手看过去。

只见她与淳妃几人寻常小聚的那间屋子里，有两个人影在晃动。

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抱起来吊了上去。

那两道人影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能从发式简单分辨出是一男一女。

那女子的影子被挂在梁上，只挣扎了两三下便不挣扎了。

她和金翠就看着那被吊起来的影子来回摆动了一阵，最后停下，几乎忘记了呼吸。

两人猛然回过神来，金翠一口吹灭灯笼里的蜡烛，拉着她就往回跑。

她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宫里的。

金翠不停跟她说：“娘娘，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我们也没去过长亭宫，我们今夜哪里也没去。”

随后金翠又煮了安神汤给她喝下，等她睡醒时便听到襄王妃被吊死在长亭宫的事。

又传来襄王震怒、非要淳妃抵命的消息。

说到这里，良妃的脸色复杂不已，“我与淳妃交好，她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但我什么也不清楚，自然不敢多言。”

孟千姿另一只手掌抵在她背后，渡过去一股温和的内力。

柔声问道：“娘娘，您可看清楚那影子中的男子，有什么特征？”

良妃凝眉思索，“后来我也回忆了一下，我不想去想的，可那一幕总是挥之不去。”

“没什么特别的，个头也不算特别高，身型也普普通通，这宫里随处都能见到……但有一点……”

孟千姿心中一动，立刻打断她，“娘娘，等等。”

不管良妃这“但有一点”是什么，她都不想让她当着众人说出来。

似是而非的话，才能给凶手造成巨大的压力，担心自己被指认出来。

她朝萧久屹看去。

男人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传金翠！”

作为良妃的贴身婢女，金翠本就等在长亭宫外，很快便进来回话。

她说的与良妃完全一致。

直到此刻，襄王终于开口了。

他眸色泛红，整个人突然间老了好几岁，像头走到末路的狼，直勾勾地盯着萧久屹。

“景瑞，据她二人所说，本王爱妃遇害时那小楼还亮着灯火，长亭宫众人都没有一人发现吗？”

他冷笑了声，神情悲愤。

“不，不是没人发现，而是他们都知道那里正在发生什么，却没有一人想过去救一救洛云……洛云她当时不知有多绝望……”

说到最后，年过五旬的男人竟嘶哑着哽咽起来。

在场除了有限几人，几乎所有嫔妃面上都露出不忍之色。

襄王惨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来，神色陡然决然。

“本王亲自去殿前求陛下严惩凶手！”

这个凶手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谢德急忙拦住他。

“老王爷，此事还没有定论，切勿冲动。”

襄王顿时勃然大怒，连谢德的面子也不给了，怒道：

“冲动，你竟说本王冲动？本王忍着没立刻一刀了结那毒妇已经是理智了！”

萧久屹掀了下眼皮，冲谢德摆了摆手。

“随他去吧。”

谢德叹了口气，默默让到一旁。

襄王大袖一甩，迈开大步冲出长亭宫。

端妃和淑妃对视一眼，扫了扫身旁面色戚戚的嫔妃们。

端妃缓缓道：“都散了吧，今日之事……”

说着朝萧久屹看去。

“最好不要议论。”萧久屹的态度很无所谓，并没下死令。

众嫔妃争先恐后离开长亭宫，走得飞快。

良妃却还紧紧拽着孟千姿的手，不肯放开。

孟千姿拍了拍她的背脊，“娘娘，您刚才在屏风上看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