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煦仿佛读懂了郁冉眼中的情绪，但他没有理会，拉下程可薇高扬的手，“阿姨在等你。”

“哦，我先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郁冉的错觉，她发现程可薇面对段煦时好像有些畏惧。

段煦打量了郁冉一眼，眼神在脖颈处停留，沉声问：“要不要去医院？”

郁冉没受什么伤，顶多是一些磕碰，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起淤青。

她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

段煦转身想走，这一刻，郁冉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凭什么她要来遭这份罪？

对待他们这样的人，不必有太多道德感。

郁冉冲过去拦到他身前，昂着头说：“不许走！我有事跟你说。”

面对这个有点无礼的举动，段煦只是疑惑了下，“什么？”

“送我回家。”

“就这个？”

郁冉瞪了他一眼，“路上说！”

段煦带郁冉上了车，二人都坐在后排，郁冉几乎贴着窗，略显局促。

夜风呼啸，吹起她发丝飞舞。

郁冉升起车窗，隔绝外界嘈杂，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人的谈话。

“让程可薇转学吧。”

郁冉开门见山，段煦似乎并不意外。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郁冉扭头，看到段煦如雕塑般精致的侧脸，长睫如扇，微微下垂，目光沉寂。

“那就继续放任她胡作非为吗？”她又毫无感情地笑了一下，“也对，你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家里长辈溺爱，不会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更不会听我的话让她转学。”

长久的沉默，直到司机询问下个路口是否需要转弯，郁冉才开口指路。

郁冉整理了下思绪，接着说：“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不是我拦着，她会犯罪。”

“我知道，”段煦想起在监控室里看到的画面，没有否认，“这次的事，我会找父亲说清楚，但转学的事，决定权确实不在我。”

郁冉有些意外地发现，他好像也没有盲目护着程可薇。

书里这一节，没有段煦戏份，只知道最后段家把事情压了下来，后面类似的情况，郁冉都下意识认为是段煦的意思，他就是段家喉舌，现在看来，或许也并非如此。

于是郁冉又试探性开口：“你对程可薇的事知道多少？”

“不比你多。”

事实上，他基本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为维护家族名誉，即便和这个继妹不合，他还是来了，这次程美欣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就连沈彧都调侃，说程可薇更像亲生的。

郁冉盯着他：“你也不认可她的行为吧。”

“这重要吗？”

郁冉紧接着说：“重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纵容就是在助纣为虐。”

段煦没有说话。

“就不能管管她吗？这对你来说并不难。”

段煦依旧回以沉默。

郁冉背上还传来阵阵痛感，她压下怒意，强自镇定，继续说：“姜棠不是一个受欺凌的，或许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程可薇真的走到无药可治那一天，你们就是最大的帮凶。”

郁冉声容冰冷：“段煦，你哑了吗？”

面对对方的再三责难，段煦似有似无地叹息了一下，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一丝无奈。

“这位同学，我们并没有很熟。”

郁冉原本怀揣的希望嫩芽顷刻间瘪成干草，又腾起愤懑的火苗，伤口灼烫，心底的厌恶再无法隐藏，她把头转向车窗外，低声骂了一句：“还真是恶毒反派！”

司机惊得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眼段煦，而段煦神色如常，只是侧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眼底晦暗不明。

在这之后，一直到家，他们都没再说一句话。

郁冉下车后，刚走几步，听到了关车门的声音，段煦也下车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

郁冉所在的小区老旧不堪，她站在台阶上，顶着昏暗的灯光，回过头，看不清神色。

“康小西都知道我的名字，你还不知道？”

段煦就站在那，长身玉立，没有一丝一毫的张扬，仿佛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之前没注意。”

“郁冉，”她的声音清冷如霜，“郁郁葱葱的郁，冉冉升起的冉。”

段煦点了点头，然后说：“你的忙我可能帮不上，但是你的话我记住了，程可薇她会收敛的。”

“你的话可信么？”

她的声音里分明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郁冉同学，”他说，“我向你承诺。”

……

这一晚，郁冉做了个的梦。

说是做梦，但更像是某种意识连接。

她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一动不动。

惨白的脸，惨白的床，周围的世界亦是一片惨白，只有显示屏上的红色折线起伏，昭示着她仍在苟延残喘。

本是死气沉沉，无名指仿佛被一根丝线牵着，小幅度地动了一下，她惊醒，一身冷汗。

她在现实世界，真的还活着？！

奶奶在外面叫她出来吃午饭，窗外亮堂，已经中午了。

她想伸个懒腰，身体传来阵阵痛感，跑到镜子前撩起衣服看，有几处淤青，稍微按一下就疼得她嘶牙。

她准备去买点药来擦，打开手机查药店，这才发现有两条消息，其中一条来自安敏慧。

【你还好吗？我看论坛说昨天学校进了外人，好像还有人受伤，和你有关吗？】

【我没事，人已经抓住了。对了，你下午有时间吗？想约你出来玩。】

对面安静了一会，然后发来了消息。

【好，我下午也想出去走走。】

郁冉高兴地和对方约定了时间地点，然后点开了另一条消息，是一条好友申请。

【来自群聊“夏洋附中高二2班”的闻昭礼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郁冉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同意了。

和上学的路线一样，安敏慧在下一站等她。这一次她们终于没有前后座，而是坐在了同一排。

她们去了市中心的书店，安敏慧要买习题册，买完又在书店随便看看。

安敏慧惊讶发现，郁冉并不是印象里那般不学无术，相反，她懂的很多，还给安敏慧推荐了不少冷门好书，都很对胃口。

一下午就在书店消磨时光，二人不自觉走近了不少。

出了书店，她们来到一家新开的甜点铺，点了个小蛋糕，安敏慧还要了一杯咖啡，但是拿到手却犯了难，她从没见过这种包装。

她平时都是冲的速溶咖啡，这次她点的原磨，一根长棍插在杯盖上，不明白什么意思。她原以为是吸管，可没有孔，于是拔出这根棒问服务生：“你好，这个是怎么用的呀？”

服务生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就这么用啊，你没喝过吗？”

一句话瞬间让安敏慧尴尬住了，她有些无措地站在那。

郁冉拍了拍安敏慧手背，走到服务生跟前，“所以是怎么用的？我也不太明白。”

服务生一脸烦躁，“搅拌棒啊！你们都第一次喝咖啡吗？我真服了……”说完还翻了个白眼。

“你工号多少？”

服务生脸色一僵，停下手中的工作，“怎么了……”

郁冉眼尖，瞥到工牌，冷冷地念了出来：“010553啊，店面不大，店员脾气倒挺大。”

服务生终于意识到对方玩真的，一下慌了，态度大转弯：“那个，对，对不起啊美女，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给您道个歉吧，对不起啊。”

安敏慧一看对面道歉，立马心软了，扯了扯郁冉的衣袖，“算了吧。”

郁冉冲她点了点头，对服务生说：“工作辛苦，也别把气撒我们头上嘛。”

服务生仍是连连欠身道歉，直到把二人送出门，才松了口气。

现在的小姑娘，真是越来越不好惹了。

街道上，安敏慧一边研究着搅拌棒，一边问郁冉：“我刚刚是不是丢人了？不过我真第一次看到这种包装诶。”

郁冉说：“你花了钱的，你就是上帝，这个搅拌棒你想用就用，不想用就扔了，它的存在就是为你服务，哪有什么丢不丢人的？”

每个字都戳在安敏慧心窝上，她瞬间感觉心情明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