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我年轻气盛，永不服输。

凡遭受委屈，我睚眦必报。

所以当方宁安跟我坦白他爱上别人的时候，我并没有大方让他走。

我用尽手段把他捆绑在身边，彼此都不开心有什么要紧，一起毁灭才好。

可是我突然倦了。

01

我向方宁安提了离婚以后，全身力气仿佛被尽数抽干。

在等待他律师团起草离婚协议的那段时间里，我什么也没做，躺在家中睡得天昏地暗。

噩梦一场接一场。

我梦见父亲绝情离去，六岁的我抱着个破碎的布娃娃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惶惶然不知所措。

梦见母亲终日垂泪，郁郁寡欢，手臂上缠满刀片划下的细痕。

又梦见有人喊我「小宝」。

世上只得一人喊我小宝，从我八岁喊到二十四岁。

后来我变成许欢宝，再后来我在他那里不再有名字。

六年前他是我的亲密爱人，然后我们是针锋相对的夫妻，现在我们即将成为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

耳边小宝一声叠一声喊得真真切切，我一时分不清梦里梦外。

猛然醒来，看见方宁安跪在床边看着我，眼内是我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的深情。

他的大掌覆在我额头，神情很哀伤：「小宝，你到底为什么要同我离婚？」

面前人穿着病号服，头上缠着纱布，还光着脚。

不知此人在上演什么戏码，我还没回过神来，外面敲门声震天价响，祝念珊跟着来了。

原来半个月前他出了一场车祸，脑内淤血压迫神经致使他丧失部分记忆。

他记忆停留在我们刚买了房子，谈婚论嫁那一年。

那一年还没有祝念珊，那一年我们尚是彼此的全世界。

02

他是我跟他提离婚当晚出的车祸。

那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也是祝念珊的生日。

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去陪祝念珊过生日，方宁安迫不及待要去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一时没注意闯了红灯，被迎面而来的货车撞上。

他昏迷了十来日，醒来之后不认识守在病床边的祝念珊，只是嚷着要找我。

多么戏剧。

祝念珊找来跟他一起创业的哥们左信，找来方宁安的妈妈还有一些共同的朋友来证明他们之间确确实实有感情。

他听完他们的证词，看过祝念珊手机里他们甜蜜的一点一滴，仍然固执要见我。

祝念珊没办法，通知律师送来起草好的我和他的离婚协议书。

他看了协议书情绪很激动。

他不记得我们已经结婚，但是如果结了婚，他不相信自己会与我离婚。

我是他自八岁起发了誓要守护的人，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自己会负我。

他拔掉针头跑来找我，想要求证他们所说皆谎言。

只是没想到我看他的眼神如此冷漠。

祝念珊眼睛通红，哀求我：「许欢宝，既然你已经决定放手，那么请你向他证明你们之间的婚姻确实名存实亡。」

我对着方宁安点点头：「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倒不是可怜她。

如果是六年前，不管他变不变心，我都不可能放他走，但是现在我倦了。

六年啊，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无时无刻不想与我离婚。

我提着一口真气在不甘心和愤恨中艰难前行，坚持了六年。

这股气在一次次的打击与失望中再而衰，三而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