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要冲上来打人的申煜，顾念晴丝毫不惧。

她抬手指了指教室背后那面墙上的巨幅地图。

“喏，京城在那里，”顾念晴虚空画了个圈，然后拉了条线，连向南方的滨海之城，“之前我在南边，就那——么一点距离。”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拿捏出一个不大的尺寸：“……就根本没人听过申家啦，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杨老师：“啊？”

不是？

等会儿？

是这么比划的吗？！

申煜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回头。

还没有比例尺概念的他对那点距离感到不可思议。

“不可能！你骗人！”出身一直是最让他骄傲的事情，此时被顾念踩得一文不值，申煜自然破防，“申家比你们许家了不起一百倍！一万倍！”

“可是，那里有人知道许家呀。”顾念晴两手一摊，“不信你自己找人问嘛。”

她没撒谎，顾笙和许明臻的事那么出圈，又涉及医馆，自然有人知道许家的事。

善名臭名那不都是出名嘛。

申煜急得跳脚，一把扯住许盈嘉：“你说，她是在骗人对不对？！”

“什、什么啊——”许盈嘉吓了一跳，“阿、阿煜，你为什么生气呀？”

申煜拼命晃着她的肩膀：“南方没人知道申家！？”

许盈嘉：“不……不知道啊？”

“但是知道许家？！”

许盈嘉：“知、知道的……吧？”

申煜跌坐在地。

“不、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

顾念晴“啧”了一声：“所以我说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别说南方了，就算在京城，你随便找个人问，也不见得就知道什么申家呀。”

申煜再次被点爆：“你闭嘴！你胡说！”

他没有发现，话题已经彻底从顾念晴的出身歪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眼下他急于证明申家的知名度。

申煜冲上讲台，一把拽住顾念晴的手：“你跟我走！我们找人问去！”

顾念晴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才不要呢，我要上课，不然会被罚写检讨。”

“我看谁敢罚！”

杨老师：……

能让他看到申家大少爷被当狗遛，就凭这口新鲜的瓜，他也舍不得罚啊。

最后申煜还是把顾念晴拉走了，一帮孩子乌泱泱跟了出去

教室里只留下了零零散散几个学生。

许盈嘉茫然地看着教室门口：“去、去哪里啦？”

杨老师：“……盈嘉，要不你给家里打个电话？”

“哦。”

……

这些少爷小姐上学纯属完成任务，早退是常有的事，所以各家的司机都是常驻校门口，随时接人。

申煜把顾念晴塞上了自家的车，虎视眈眈地瞪她：“咱们走着瞧，等你知道申家有多了不起，我看你还不跪下来道歉！”

顾念晴有些好奇：“就这么重要吗？”

“当然！”申煜冷哼一声，“我才不会允许你这样侮辱申家！”

“哦——”顾念晴有些明白了，“所以你是因为自己家被侮辱了才生气的。”

申煜觉得她在说废话：“谁家被人踩低了会不生气，你——”

他猛地一滞，想起自己在教室里说许家是垃圾的事。

申煜恍然大悟：“你在报复我！”

他以为顾念晴会露出被戳穿的惊慌，可小姑娘却是一脸疑惑：“什么报复？”

申煜顿时又不确定了。

“我说许家是垃圾，你不生气？”

顾念晴生不生气先不论，车上的司机倒抽了一口冷气。

少爷这是闹哪样啊！？

顾念晴更疑惑了：“我又不姓许，你这问题为什么不去问大小姐呢？”

申煜撇嘴：“许盈嘉那个傻子哪里懂这些？”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顾念晴皱了皱眉。

申煜觉得自己踩到了顾念晴的痛脚，得意起来：“怎么？我说她是傻子，你不高兴了？嘿嘿，你不过一个私生女，还挺忠心呢。”

顾念晴想了想，开口道：“不是一般只有聪明人才会觉得别人是傻子吗？”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申煜，摇了摇头。

申少爷顿时又炸了：“你敢说我不聪明！？”

顾念晴被他吼得耳朵疼，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聪明的申少爷，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呢？”

申煜“哼”了一声，朝司机挥挥手：“去现在人最多的地方！”

司机不明所以，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申煜急了，用脚去踹前座：“开车呀！你聋了吗？！”

“……呃，少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顾念晴贴心地帮申煜解释：“申少爷想证明申家很出名，所以要去找人问问，看他们到底知不知道申家。”

司机：……

什么智障。

顾念晴说完，又有些不屑地瘪瘪嘴：“京城就这么点大的地方，本地人当然知道申家，就算问了也说明不了什么嘛。”

申煜顿时来劲了，轻蔑地嘲笑她：“土包子，这你就不懂了吧！每天都有好多外地游客来京旅游，我就找他们问！”

司机惊出了一身冷汗：“少爷，要不算了吧……申家多有名，还需要问别人吗？”

申煜梗着脖子：“我就是要让这没眼色的土包子见见世面！”

顾念晴歪着脑袋想了想，问司机道：“叔叔，你是不是怕打击到申少爷啊？”

司机：？？

这哪里来的妖怪这么会拱火！？

然而他的劝阻终究是迟了，申煜已经开始捶窗：“打击个屁！开车！”

众所周知，京城有着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广场之一，每天国旗班都在广场上升旗降旗，无数游客排着队观摩。

这里自然是申煜的选择。

司机磨蹭着一边开车一边试图联系申家人，可此时目标明确的申煜格外敏锐，一看到他把手伸向手机，就抢先夺走了。

司机：……

总感觉很不安。

从后视镜里看到的那一溜跟开的轿车，他觉得屁股都要着火了。

这被少爷拎上车的小姑娘看着弱不禁风，怎么一开口就跟个风箱似的，那么会煽风点火啊？！

再怎么磨蹭，车子还是停在了广场前。

申煜拽着顾念晴下了车，顶着大太阳就往不远处一队旅游团那里冲。

后面的轿车陆续停下，申煜的小跟班们鱼贯而出。

儿童军初见规模。

申煜把顾念晴往前一推：“去，你去问！”

顾念晴踉跄了几步，倒也生气，转头问他：“我该怎么说呀？”

“就说——就说……”申煜来的时候气势汹汹，临到头了却有些卡壳。

不过人多力量大，申煜在自己的跟班里扫了一眼，把问题抛了出去：“你们告诉她！”

孩子们面面相觑，静了好一会儿，直到申煜黑了脸，才小心翼翼地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

顾念晴被他们没有重点对话弄得头晕眼花，一跺脚道：“哎呀，你们真没用，我不管了，要问一起去问！”

申煜也正不满自己的“军师”们没有作为，闻言立刻点头：“对，一起问！”

几个年龄大一些的孩子已经感觉不妥，有些犹豫，可申煜的眼刀子一甩过来，他们就缩了缩脑袋。

申煜一马当先，拉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游客：“喂你——”

那游客袖子骤然被扯住，不禁吓了一跳：“哪来的小孩儿……”

一抬眼，发现后面还跟了一帮，游客有些傻眼。

走丢？也不像啊？

正疑惑着，他听见小男孩大声问道：“你知不知道申家？”

“啊？”

一个音节足以诠释答案。

申煜脸色一下子涨红了。

顾念晴唯恐天下不乱地在旁边拖长音调“噫——”了一声。

“这个不算！他没见识！”申煜气得甩开那人，又去堵下一个，“你知不知道申家？！”

游客莫名其妙就被鄙视了，顿时不悦：“谁家孩子那么没教养？”

申煜一听，立刻窜了回来：“你算什么东西！敢说我申家的坏话！”

游客：？？？

这难道是京城的什么整蛊节目？

离谱的是，他话说完，那帮孩子竟都同仇敌忾般怒视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

开始有人注意到这里的骚乱。

越来越多聚集过来的视线中，顾念晴开口解释道：“叔叔，他是京城申家的人，是那个——嗯……？”她回头望着跟班们，“申少爷那个称号是什么来着？”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得出答案：“京圈太子爷！”

“哦对！”顾念晴点点头，“叔叔，他想知道申家是不是真的很有名，所以才问你的，你知道申家吗？”

游客：……

过于荒唐，以至于他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太子爷？”

他扬声招呼自己的同伴：“你们来听听，京城这帮小鬼在说什么胡话？太子爷？哈哈哈……”

游客指着不远处城楼上，伟人画像两侧的标语：

“小朋友，你们在这样的地方鼓吹阶级分化？这都谁教的？你家大人是谁？”

事情闹大了。

等各家大人知道广场上发生的事情时，局面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事情影响非常糟糕，甚至惊动了宣传部门。

各家大人挨个被约去喝了茶，要求整顿端正意识形态。

这帮孩子自然也是一个都没跑掉，回家都是一顿家法。

尽管几家大人挨了铁拳，都及时表态，端正了态度，但申煜那天在广场上所作所为还是被有心人拍下，传了出去。

这下申家还真是扬名出京。

那时网络还没那么发达，各类报纸刊物一旦发行，要追回就必须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

无数声讨京圈豪门的文章、报道纷纷发表，引起民愤。

一时间，整个京城豪门圈都缩得跟埋沙的鸵鸟一样。

向自家孩子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大人们气得又赏了一顿藤条焖猪肉，同时也第一次真正把许家的私生女看进了眼里。

不，不对，那不是私生女。

那TM就是条疯狗！会叼铁拳引天雷的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