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明。
“什么!?”刘老道一口茶水呛了个脸红,狠咳了两声才回过神来,惊讶问道:“六儿昨夜一直在后院,没有出来?”
面前一个瘦瘦小小,约莫十一二岁的女道点点头,怯懦说道:“禀师父,确实如此。
六师姐自昨晚去后院厢房送汤之后,便是彻夜未回……
弟子给六师姐留着房门,足足等了两三个时辰,后来实在困得熬不住了,便不小心睡着了,直到今早醒来,也未见六师姐归来……”
刘老道搓了搓老脸,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你六师姐在后院留宿的事,没对其他人说吧?”
小女道躬身回答:“徒儿琢磨着,此事总归有些不好宣扬,是以并未和其他师兄师姐们说,一早便来禀告师父了。”
刘老道点点头,“如此甚好,小十二啊,你可记住咯,这个事跟谁都不要讲!”
小女道连声答应。
……
六儿竟在李真人房中留宿了!
这进展也,也太快了些……
刘老道一时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失落?
焦虑?
还是叹口气,像天下的父母般感慨一句:
女大不中留啊……
不过心中总有点隐隐的惊喜是怎么回事?
……
刘老道心里琢磨瞎猜了半天,各种思绪情感复杂斗争了良久,终于有了结论。
这生米,想是已经煮成熟饭了。
虽然有些突然,但对六儿这女娃子来说总算是个极好的归宿,而且如此一来……
李真人算是彻底和我清风观绑在了一起。
挺好!
……
一晃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眼瞅着快到了早饭时间。
刘老道在外院溜达了半天,眼看着众徒弟们都已陆陆续续地起床活动,清风观逐渐开始热闹起来。
后院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样下去可是有些不妥,若是六儿在真人房中留宿的事情被大家知道,总会滋生些闲言碎语吧?
刘老道思考良久,还是打算亲自去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
就这样,刘老道慢吞吞地磨到了后院,正想着如何闹些动静,让屋里人知道。
却看见厢房之门忽然打开,李雨田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
“李真人,”刘老道拱手行礼,尽量装作没事人一样平静地打招呼,“昨夜,昨夜休息的可好?”
“刘道长早啊……”李雨田打了个哈欠,笑着说道:“不好意思,今日起的有些晚了……昨夜睡得不太踏实。”
刘老道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老脸一红干笑了两声:
“那是,那是……休息不好也是正常的。”
“嗯?”李雨田有些莫名巧妙,随口说道:“主要是上半夜硌的腰疼,后来回到床上才好些。”
刘老道懵了。
硌的……
腰疼……
回到床上才好些……
真人啊真人,您和我说的这么详细真的好么?
这让我刘大能怎么接话啊!
……
刘老道面色古怪,揶揄半天才哆嗦着嘴小声说道:“真人年少火旺,这也是人之常情,小老儿理解,理解。”
李雨更是一头雾水。
什么年少,什么火旺?
老道今天怎么有点神神叨叨的?
却见刘老道言语之间,又探头探脑地望向李雨田身后,直勾勾地盯着厢房内,等了一会不见动静,又小心问道:
“六儿还未起来吗……真人还是去催一催吧,若是耽搁晚了,给其他师兄弟们看见总有些不妥。”
李雨田一愣,“什么六儿?”
这下轮到刘老道惊讶了,“六儿昨夜不是在真人房内留宿吗?”
“我去,你想什么呢?!”李雨田翻了个白眼。
……
厢房内。
“真人您的意思是说,昨夜在长椅上躺了半夜,后来硌的醒了,才返回床铺之上?”
“不然呢?”
“六儿昨夜来送汤之事,真人并不知晓?”
“我昨天有些疲乏,早早地便睡了。”李雨田思索片刻恍然道:“哦,怪不得我在长椅上醒来之后,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一床薄被,应该就是六儿进来过,帮我盖上的。”
“那,那六儿去了何处?”刘老道急了。
李雨田也是有些不解,细细想来,终于回忆起昨夜在长椅上醒来之后的细节……右手下意识地便伸进袖中,摸到了那个翠绿的布囊。
一丝道韵灌入心神,李雨田豁然明白!
连忙找了个借口打发刘老道出了房门,李雨田端坐在椅中,缓缓闭上了双眼。
……
却说六儿,此刻已在布囊的小千世界中呆了整整一夜。
当她伸手刚一与那布囊接触,便被一股澎湃道韵粘住,被吸进了茫茫虚空之中。
面前突然一阵昏暗,六儿只感觉自己被吸入了一个巨大的无边黑洞,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随波逐流,在虚空之中不断旋转。
不知道转了过久,六儿只感到气血翻涌、头昏脑涨,不知不觉地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之上。
身旁是翠绿的野草,各色的鲜花,几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一派和谐优美的景色。
身前不远处,一面高耸入云的绝壁直插苍穹,上端隐没在浓浓云雾之中。绝壁之下,一条清澈溪泉涓涓流动,水面上飘荡着淡淡雾气。
“这是哪儿啊?”
六儿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发现身上并无伤痛,只是脑袋依旧晕乎乎的,便挽了挽额前凌乱的发丝,向着那溪泉走去。待至跟前,只看那溪水清澈见底,只有小腿般深浅,溪底铺满了圆润的鹅卵石,偶有一两条游鱼在溪水中欢快地摇着鳍尾。
六儿捧起溪水饮了两口,又抹了把脸,感觉稍微清醒了些。再向四周环顾,却发现视野受限,只能见到二三百米远,再远处的空间便似乎被一股浓郁的雾气遮住,什么也看不到了。
映入眼帘的,除了面前的绝壁小溪,便只有绿荫正中一棵高大到夸张的巨树。
那巨树约有二十余丈高,枝杈宽广,仿佛一个巨大的篷盖一般,足足占地十亩有余,远远望去,像个巨型蘑菇在这翠绿的草地中傲然挺拔着。
一股浓厚晦涩的道韵,自那巨树之中四面散发开来。
六儿仿佛听见那道韵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诵经之声,那声音似远自天籁,又似近在眼前。
似听得清清楚楚,却浑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六儿心下好奇,迈开步子向那巨树走了过去。
……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诵经之声愈发的清晰,散发的道韵也愈发的浓厚精纯,隐隐凝成实质,伸手便可触摸。
那触感,和自己摸到真人身旁的翠绿布囊之感一模一样。
六儿心里有些发憷,不知为何对这股宛如实质的力量生了胆怯之意。不过少女心性总是战胜了恐惧,六儿继续向前,终于来到了巨树之下。
此时诵经之声已是震耳欲聋,浓厚道韵更是如扑面黄沙一般阻力极强,六儿发丝飞舞,身上青色道袍亦被这道韵形成的强风吹的哗哗作响。
六儿忍着强风,努力睁开眼睛,伸手去碰那树干。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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