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可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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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垂落,月牙儿只有细细浅浅的一弧银边,将入夜的小宅院照得蒙蒙亮。

  李氏将丫头喊去做晚食,却是没有再像往日那般支使楚姮。

  厨房门口正咕咚咕咚煎着汤药,淡淡药香飘至窗前,楚姮关上窗,转身看向屋内。

  一个玄云卫正站在桌前,桌上放着一碗汤药,还冒着热气。

  除了楚姮,没人察觉他的到来。

  “请沈三小姐用药。”玄云卫面容冷肃开口。

  楚姮道:“放着,你可以走了。”

  玄云卫凛然不动,腰间刀绪摇曳,红如血:“请沈三小姐用药。”

  楚姮默然,这是一定要当面盯着她将药服下。

  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玄云卫果然没有再作停留,带着空药碗悄然离去。

  楚姮立即跑去角落,将刚刚饮下的汤药尽数呕出。

  裴容与要用她,这药应该也是对她身体有利的,只是是否还会在其中掺杂其他什么东西,就未尝可知了,还是谨慎为上。

  ……

  冬夜寒风瑟瑟,银星寥落,巷陌间偶有几声犬吠,更显得深夜清寂。

  李氏端着晾好的汤药,敲响了楚姮的房门。

  “周婶儿?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丫头开门问道。

  李氏推开丫头进门,颐指气使:“丫头,你去我屋里,把我桌上那件新衫子缝好,快去!”

  “可、可是……”

  “可什么是?还不快去?今夜缝不好不准睡!”

  丫头回头看向楚姮,见楚姮冲她点头,才拖着步子离开,将房门带上。

  李氏将药碗搁到桌上,大喇喇坐下:“当家的让我给你煎的药,喝吧,没有做小姐的命,倒是生了一副做小姐的身子,拖着老娘伺候了你这么多年,也不知你这条贱命还能残喘多久?”

  楚姮不气不恼,斟了杯热茶捧给李氏:“周婶,我知错了,今日我也是实在太过害怕才会冲撞了你,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你大人大量,千万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低眉顺目,这才是李氏熟悉的楚三娘,这才对嘛!

  “哼,从前竟不知道,你这丫头也有两幅面孔,白日里不是张狂得很吗?侯爷的女儿,我这卑贱仆妇可惹不得。”

  “周婶,我见你受了凉,这姜茶要趁热喝才管用,你骂我罚我我都认,只是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楚姮温顺地把姜茶捧到李氏手上,转到她身后为她捏肩。

  “周婶,我想清楚了,你说得对,我虽是侯爷的女儿,可侯府不肯认我,我往后还是得靠着你和周叔照顾才能活下去,当年阿娘临终前也叮嘱我,要我好好活下去,说活着才能有好日子过,但我想过好日子只能靠你和周叔了,你说对吗?”

  李氏原本见她态度大变,心中还有些防备,此时听她这么说,又觉揉捏在肩头的力道刚刚好,不由放松了身体。

  手中的姜茶辛香扑鼻,闻着便觉暖融融,她下意识送到嘴边喝了下去,寒意驱尽,通体舒泰。

  “你们母女都是天生的贱人贱命,就算攀上了侯府的门槛儿,也进不了侯府那道高门,这辈子就别痴心妄想了。”

  “贱人贱命啊……”楚姮一手还捏在李氏肩上,一手拔下了李氏发间的一支银簪,“说的是你自己吗?”

  “你——”

  李氏正要回头,忽觉眼前一阵眩晕,手中空盏摔落,银簪深深刺入了她的脖颈。

  楚姮拔出银簪,将李氏从椅子上推下:“这蒙汗药药效不错,你们费心了。”

  李氏倒地捂住脖子,想要阻止鲜血喷涌,奈何指缝间鲜血如泉涌,她满腔惊惧,努力想要看清楚姮的脸,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楚姮端起李氏带来的汤药倒在地上,说:“你下在这里面的药粉,早被我换成了糖霜。”

  模糊的影子一步步向李氏走来,死死捂上她的嘴。

  楚姮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凡事可一不可再,你们已经杀死了楚三娘一次,这一次该你们去死了。”

  丫头其实并未离开,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动静闯进屋内,看到的便是楚姮手持银簪接连刺入李氏的脖颈,李氏被捂住嘴摁在地上发不出一点声音,楚姮满手都是血,有几滴还溅到了她脸上,可她的表情那么平静,抬眼向门口看过来。

  “关门。”楚姮说道。

  丫头脑中一片空白,只知僵硬地遵从小姐的吩咐。

  楚姮见她呆呆愣愣,倒也没有大喊大叫引来麻烦,便也不管她,顾自扒下李氏的衣裳。

  一只手忽然伸到她面前,带着冷汗湿凉,擦去了她脸上的血滴。

  楚姮愕然,对上丫头清澈坚定的杏眼,明明都害怕得泛起了泪光,却咬着嘴唇默不作声,帮她擦干净脸后,便埋头帮她一起扒李氏的衣裳。

  楚姮抬起干净的那只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没事的,别怕。”

  夜深人静,院外老马被套上了马车,鼻孔喷着白雾。

  周德清靠着马首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出来,不耐烦地冲回院子,来到楚姮门外鬼鬼祟祟地咳了两声。

  “婆娘?”

  屋内的烛火在此时熄灭,有妇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行了,还不赶紧进来抬人!”

  周德清自是认得这是李氏的声音,再无顾忌推门而入。

  屋中漆黑一片,只能看到地上用棉被裹着一个人,李氏蹲在一旁冲他招手。

  “怎的这么慢?”周德清小声抱怨,俯身就要将棉被连人一同扛起,又问,“丫头呢?可别叫她瞧见了闹出动静……”

  话未说完,后脑勺便被人用瓦罐猛地砸中。

  周德清脑袋一阵闷痛,眼前发昏,但这一砸力气有限,他没有立即倒下,回头想要看清是谁。

  丫头心一慌,抓着瓦罐再次砸下,周德清被打得趴到地上。

  丫头害怕得四肢发软,完全泄了力,楚姮见周德清还能挣扎,果断上前扯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扬起脖子,将银簪贯入他的咽喉。

  “啊啊……”周德清喉间呜咽几声,终于气绝。

  楚姮拉过丫头发抖的身体用力揽住:“别怕,别怕。”

  若非她自己拖着病躯没什么力气,此事又必须抓准时机一击即中,她断不会让小丫头沾手。

  第一次杀人,又是女孩子,那种寒彻骨髓的恐惧,楚姮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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