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姒坐在浴池边，等温水将池子重新注满，才踩着暖玉台阶下水。

两人宅子虽紧挨着，但巫曜这边明显比她的奢华了不少。

就像眼前这用上好暖玉铺成的玉池。

西域暖玉质地细腻，在高温下会有暖意流淌，深受豪门权贵们喜爱，唯一缺点就是来自外域、价格太过昂贵。

而巫曜这却有一整池子，还只是用来浴池装饰的。就算是宫里，她都没见过这么奢侈的。

“他到底什么身份……？”

云姒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只可惜去昌容的人，最快也得十日才能回来。

烦躁，

这来回路途就算快马加鞭，也还是太慢了。

“若是能在一日之内来回昌容和金陵两地就好了。”云姒嘟囔着靠在浴池边，昏昏欲睡地打了个哈欠。

在隔着两个屏风之后。

巫曜双眼猩红，痴狂地颤抖着指尖轻触屏风，描摹少女模糊的轮廓。

…

半见在湢室外等了半个时辰，才总算见到云姒披散着半湿的青丝出来。

“主子你怎么又……奴婢去拿巾帕。”半见焦急要走，云姒拉住她，“不用了，吹会儿风就干了。汤药煮了吗？”

“奴婢吩咐人去煮了，许是还得几刻钟。”

“你去盯着，煮完就端婚房来。”

“主子您当真要……”半见嘴边的话还未说完，云姒已经迈出脚步走了。

半见眼眶红了一圈，但也只能跺跺脚去厨房盯着。

宅子是典型的江南园林，亭台轩榭临水而筑，曲廊蜿蜒，移步换景构建巧妙。

夜风拂过水廊，缕缕凉意卷进衣襟，云姒哆嗦着打了个颤，拢紧外披加快脚步。

刚行至新房门口，她就听见有酒盏碰撞声在耳畔传来，侧眸瞧去，便见是巫曜还坐在院中饮酒。

夜风吹来有点冷，云姒装着没瞧见他就要进屋，

院中的巫曜却开口了：“鸢鸢。”

云姒扶住门框的手攥紧，气得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扬起笑转身朝他走去，“怎么？”

“长安，是在哪个方向？”巫曜左手拎起酒壶，往杯盏中倒着酒问。

云姒愣了下。

他问长安……不知道他为什么问，但云姒还是在原地转了一圈，准确无误面向远处漆黑深沉的夜色，

“这边。”

巫曜左手端起酒杯，站在云姒身侧，将杯中酒尽数倾斜倒在地上。

云姒低头望着倒在地上的酒，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左手倒酒左手执杯这是在祭祀，他在祭祀谁？

巫曜不知道云姒心中所想，还是照样又倒了杯酒，带着云姒朝另外一个方向，也倒了杯酒在地上。

“那方向，是什么地方？”云姒问。

巫曜将酒杯放回桌上，“吐蕃。”

“你……”

“是我亲人。我答应过成亲要跟他们说的。”

云姒僵在了原地，耳朵嗡嗡作响。

她不知道是不是江南的夜实在是太冷了。

一阵夜风刮过，有沙砾入了眼，惹得云姒的眼眶都红了几分。

她也有亲人……葬在了长安和吐蕃啊。

“走吧，外边冷。”

巫曜牵住云姒的手，拉着她往屋里走。

云姒也没挣扎，任由他拉着。

屋门被关上，房间内陷入安静。

巫曜方才喝过酒怕云姒不喜，是以又去重新盥漱。

边走他还不忘边说着：“蛇跟蜈蚣我都扔出去了，房中家具和被褥也都是重新换的。”

“哦。”云姒不在意那些，她扫了一圈，将目光落在案几上。

她走过去，仔细查看了一下。

与她离开时分毫不差，连纸张上她留下的指腹印记都还没消失。

他是没看过，还是重新分毫不差复原回去了？

云姒不清楚。

房门又被敲响了。

云姒猜测是半见熬好汤药端过来了。

她拉开房门，果然如她所猜。

从半见手中接过托盘，云姒用脚将门关上。

“鸢鸢在吃什么？”巫曜盥漱完回来，顺带去将房门落闩。

云姒端起其中一碗，递给他，风轻云淡问：

“绝嗣汤，要吗？”

巫曜垂眸看了眼碗中黑漆漆的汤药，没有丝毫犹豫就接过，一口气将碗中汤药喝了个精光。

“？”云姒蹙眉，再次提醒：“这真是绝嗣汤。”

“味道还行，应该是放了糖。”巫曜的目光落在了托盘中另外一碗上，伸手就要去拿。

云姒按住了他的手，“那碗是我的。”

“不给你喝。”巫曜反手抓住云姒的手，空闲的那只则伸过去握住了碗。生怕云姒跟自己抢似得，他挤过去挡住她，仗着身高的优势，将另外一碗干了。

“……”眼睁睁看着他把两碗绝嗣汤都喝了，云姒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巫曜放下碗，看她：“还有吗？”

“你不怕我下毒了？”

巫曜俯下身靠近她，歪头笑笑：“鸢鸢下的毒也是甜的。”

云姒：“………”

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觉得他可能真的是个傻子。

“我去重新洗漱一下，鸢鸢你先上床。”巫曜笑着伸手揉了揉云姒的脑袋，还当真加快脚步走了。

云姒冷着脸将揉乱的乌发整理好，脱掉外衫挂在衣桁上，只单着寝衣站在床榻前，盯住眼前的大红喜被。

她记得以前教女德女戒的嬷嬷说过。

女子成婚后是不能睡在里侧，得需要睡在外侧的。说什么女子不能从丈夫身上跨过去，还说睡外侧方便服侍丈夫起夜，早晨也能早起服侍丈夫穿衣洗漱，若是遭遇不测还能帮丈夫挡刀。

啧，她当时是把嬷嬷骂了一顿赶出府了吧？还扬言说以后她丈夫要是真让自己这么做，就当场把喜堂变灵堂。

“鸢鸢？怎么还不上床？”巫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姒遮住眼中的阴鸷，抬眸朝他扬起个甜甜的笑：“夫君想睡里侧还是睡外侧呢？”

“看你的，我都行。”

云姒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按住了腕间暗器的开关，“选一个呗。”

“你睡里侧。”巫曜反拉住她的手，将她往床榻上拉，“时辰不早了，赶紧睡。”

云姒：“？”

见云姒愣怔，巫曜干脆将她按在床榻上，蹲下身去给她脱鞋。

就算他选对了云姒也并不高兴，只是松开按在机关上的手去环住他的脖子，“睡什么呀，夫君不想洞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