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骑在墙头的齐思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理直气壮地质问道：“大晚上的，沈大人怎么来了？”

沈淮安站在原地观望，眸中闪过一丝冷光，淡声道：“你说为何？”

这里是沈府，而不是齐家那一亩三分地。

沈淮安以为问住了齐思，却低估了这位齐四小姐的厚脸皮程度。

只见齐思眼睛眯成月牙，心满意足地笑道：“沈大人，我以为你把我忘了，莫非真是叫我去用晚膳的？”

沈淮安：“……”

他之所以来偏院，是因下晌小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沈淮安心烦意乱，还有一点窥破真相的愕然。

沈家与裴家是世仇，梦里亦是如此。

沈淮安出任大理寺少卿，与刑部侍郎裴行知是死对头，二人水火不相容。

裴行知的正妻是太医院院判齐承运的嫡女齐茹，可惜齐茹早亡，齐家为不断裴家的线，巴巴地送上庶女齐思作为续弦讨好。

裴行知对亡妻齐茹情深，本就反对亲事，对庶女齐思并无情意，颇为冷淡。

齐思被齐家用药材进补，没有生产的女子强行催奶哺育小娃，没多久被掏空身子一命呜呼了。

而他沈淮安，也活不过三年。

在梦境里，他吐血并非是先天不足的体弱，而是中了奇毒。

他死后，妹妹沈若兰被裴家的狗腿子糟蹋，最终不堪受辱投河自尽，家破人亡。

“把人关在偏院不管，有违沈家待客之道。”

天色暗，趁着沈淮安走神，齐思轻松从墙头跃下。

这一跳后，齐思明显感觉胸口一股热流，又湿了。

她赶忙接过喜服套上，在心里问候了齐家的列祖列宗，教养出齐承运这等钻营的小人，上梁不正下梁歪，没一个好东西！

等了片刻，气氛依然凝滞。

沈淮安目光复杂地瞟了齐思一眼，心中狐疑。

梦里他为了膈应裴行知，如今日一般跳出来阻挠亲事，不过却没有齐思下花轿的这一幕。

从齐府打探的消息，齐思性子软，胆小懦弱，活得战战兢兢，被嫡母文氏拿捏的死死的，与眼前之人对不上。

沈淮安抢亲，被齐思顺势黏上，他有一种被利用之感。

难道说，这种梦境齐思也做过，因提前预知，所以才要改变命运？

若真如此，人的性格可以改变得这么大？

思及此，沈淮安决定解开谜团，试探道：“齐四小姐，下晌齐家的婆子来了几次，如果齐院判亲自来要人，本官也无能为力。”

齐思在沈府做客，名不正言不顺，亲爹上门，沈淮安没道理不把人交出。

不然的话，早朝上绝对会有御史参他一本。

齐思心中冷笑，不愧是反派，翻脸无情。

二人好歹是亲过的关系，利用完了，沈淮安变相地赶人。

“我好饿，可以先用晚膳吗？”

齐思摸了摸干瘪的小腹，不吃饱，她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沈淮安突然缓缓笑了起来，面色阴鸷，言语却很轻地道：“好。”

一顿晚膳而已，沈府不至于出不起，沈淮安倒是要看看齐思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离开沈家，被齐家抓回去，或许比他梦境里的下场还要凄惨。

不过，关他何事？

沈淮安走在前，齐思带着还在愣神的柳叶紧随其后。

“沈大人，我想吃烧鸡，松鼠桂鱼，酸辣爽口的小黄瓜，紫菜蛋花汤，再要一屉白菜馅的蒸饺。 ”

齐思开始旁若无人地点菜。

柳叶反应过来，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衣袖，压低嗓音道：“小姐，您现下不适合吃的太油腻。”

小姐的身子，全靠补药调理，想要回奶，也得找郎中看诊。

齐思却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无妨，先填饱肚子再说。”

主仆二人小声说话，没有注意到前面带路的沈淮安身子顿了顿，他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抹探究。

齐思点的几道菜，恰恰是沈淮安的最爱。

从前爹爹在世，在江南和北地都做过官，沈淮安兄妹跟着爹娘在任上，无论是南边的松鼠桂鱼，还是北地惯常吃的大饺子，都很符合他的口味。

爹娘去世后，沈淮安隐藏了喜好，他不想陷入思念亲人的漩涡里。

看来这位齐四小姐不简单，早已派人打听过，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沈淮安不动声色，凉凉地道：“都说客随主便，齐四小姐真不见外。”

“自己人，为何要见外？”

齐思无视沈淮安眼底的深沉，适应良好。

突然发现接不上话了，沈淮安顿了顿，气笑了：“齐家人都如你一般厚颜无耻？”

齐思摇摇头，认真地道：“不，他们比无耻还要更无耻一些，歹竹出好笋，我是品行最好的了。”

沈淮安：“……”

“也罢，留你用过晚膳，你即刻离开沈府。”

沈淮安感知到危险，突然不想去探究了。

他停在原地不动，齐思恨不得甩一巴掌，大反派想利用她后一脚踢开，想的美！

齐思本想用书中描写沈淮安的喜好作为接近他的敲门砖，发觉反派比她想的要狡猾。

既如此，还不如更直接一点。

“我离开沈府倒是无妨，沈大人不怕被京城人耻笑？”

坐在偏厅，齐思端起女主人的架势，晃了晃茶杯，轻笑道，“今儿你抢了裴家的亲事，已闹到人尽皆知。”

齐思的名声没了，沈淮安也别想独善其身。

“大不了我哭求爹爹把我送到裴家，那你呢？沈大人，你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留不住，必定会成为京城百姓口中的笑柄。”

至少抢亲的时候，二人的亲密都被人看了去。

齐思就是防着沈淮安抽身，说了很多表白心意的话，让围观的人误会沈淮安抢亲是非她不娶。

“你与裴行知斗法，本就在官位上输了半分，又在女子上被对方占了先机……”

齐思轻抿茶水，故意拉长嗓音。

她在赌，赌沈淮安的胜负欲。

“你娶了我，等于把一顶绿帽子扣在裴行知的头上，就算日后他升官坐上高位，也会遭人诟病。”

虽看不出沈淮安情绪的变化，但他很可能已经被说动。

死对头之间，怎会放过狠踩对方的机会？

“是吗？”

沈淮安神不知鬼不觉地闪身到齐思身侧，冰凉的手指落在她的脖颈上。

只要他稍微使力，细白的脖颈就会被拧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