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愣了下,伸手遥遥一指,道:“喏,你看,那便是我们清屏镇上的大大大富人,赵阴阳。”
苏明雪顺着手指的方向去望,只见一间破烂得不能再破烂的茅草屋前,摆着一张只剩三个腿的破凳子,破凳子旁是一张破桌子,破桌子上摆着一个破碟,破碟挨着一个破碗。
这时,那间破茅草屋的破门被人从里推开,晃晃悠悠地走出一个如同竹竿般瘦的人,面色蜡黄,两眼无神,身上连件破衣服都没有,只裹着一个破麻袋。
但见那人踱步走过去颤颤悠悠地坐在破凳子上,手中夹着两根树枝,小心翼翼地把破碟里那块腐乳一分为二,端起破碗中的糟糠,小气巴巴地一小口一小口就着吃。
苏明雪只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进小林客栈大堂之中,点了一壶桃花酿、一碗阳春面和两串烤鱿鱼,她从花玲珑钱袋中摸出七个铜板递给店小二,对这顿饭甚是满意。
她以前花钱从不计较多寡,花出的是铜臭,买的是鲜衣怒马,年少轻狂,不曾为生活烦忧,但眼下她与白芍都仍要继续生活。
酒喝了一壶,烤鱿鱼吃了一串,连哄带喂才让白芍吃下几根面条,大堂中央立着一个说书老头,是客栈专门请来为客人们解闷的。
这时似乎刚结束一个故事,大堂内响起几下稀稀拉拉的掌声,说书先生扇子一点,接口道:“经此天影门一役,苏明雪死于诛魔剑,昆仑受天谴沉入东海,曾经光辉万丈,位列各大修仙门派之首的流仙派就此覆灭。”
大堂内议论声渐起。
“我听说那个苏明雪虽是十恶不赦,作恶多端,却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美人,如此死了真是可惜至极!”
另一边立刻传出反驳的声音:“哼,肤浅!你可别忘了苏明雪手中有什么?混元珠!当时一夜之间,天剑宗满门被屠,门内数百名士除了宗主竟无一人生还!”
此话一出,登时一阵缄默,片刻之后,一人道:“唉,想当年昆仑流仙可是正道之首,流仙苏青伽,苏明雪与萧玉弱被尊为三圣,却一人剖丹,一人杀同道掌门,一人屠门,真乃蛇鼠一窝,仗势行凶!”
“像苏明雪那等蛇蝎心肠的女人就该挫骨扬灰,投入畜生道中,世世代代被世人食其肉,啃其骨,饮其血!”
这番言论顿时招来诸多附和,大堂之内,无论是修仙的,还是不修仙的,与苏明雪既无仇也无怨的,甚至坐了这么久连本尊在场都一无所知的,人人口诛笔伐,恨不得她再死上百次千次。
苏明雪理了理鬓前一缕乱发,捧住脸,十分认真对白芍问:“白芍妹妹,你觉得我这张脸对得起传说中千年一现的美貌吗?”
白芍:“……”
“我有疑议。”
忽地角落一桌站起一个少年,一身蓝色道袍,仙姿卓约,腰悬一柄白色仙剑,只是面貌尚显稚气,“方才听你之言那苏明雪是因修炼诡道邪术走火入魔,才会干出残害同道,灭天剑宗满门之事,可我听闻昆仑流仙延续数百年,世代皆修诡道之术,行斩妖除魔之义行,与修真正道乃是殊途同归,数百年来一直无事,怎么苏明雪会突然被魔识所控做出祸乱人间之事?”
那说书先生面现愠色,但见他一身行头必出自修仙大派,只得压下火气,解释道:“这有何奇怪?修炼之道本应当潜心静气,恪守正道,若像昆仑流仙一般,邪门歪道,纵有一时风光恣意,到最后走火入魔,从人人敬仰的三圣成了人人喊打的魔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少年撇撇嘴,不服道:“我自当知道修炼歪门邪术有违修炼之根本,依你方才所说,这苏明雪是突然发狂入魔,哪怕是生病也有些微预兆,何况是化魔,这岂非过分突然过分诡异?”
说书先生两撇小胡子都快气得吹起来,愤然道:“那苏明雪亲姐,前任掌门苏青伽不也是如此?有何奇怪?!”
少年人还欲再辩,身旁同桌的少年忙伸手拉了下他的衣袖,低声劝了一句,站起来的少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
那开口相劝的少年灵力不够精纯,传音入密练得也还不够火候,大堂另一角的苏明雪可以清晰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仙尊与掌门师尊有令,这次下山务必查清神仙府所在,切不可冲动误事。”
原来这几个少年是玄影真人派下山调查神仙府的,那身道袍一瞧便知是天影门弟子,只是不知他们口中的仙尊指的是何人?
苏明雪见那少年生得俊秀不由多看了一眼,但见他那双黑瞳温润明亮,心想这十年玄影老道也算收了个好苗子。
那少年见苏明雪明目张胆地看过来,微一颔首,她回以一个轻挑的眨眼,吓得少年呛了一口茶水,之前那站起来与说书先生辩驳的少年见状忙起身坐到桌对面,正好挡住她。
苏明雪收回目光,心中笑言,所幸她死得够早,这些晚生小辈多半都认不得她,也省去许多麻烦,然后她便饶有兴趣地研究起了其他桌客人在吃些什么。
吃完饭,她又从花玲珑的钱袋里摸出八枚铜钱定了一间地字号房,店小二送上一壶热茶,殷勤带上房间。
苏明雪把钱袋放在桌上,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芍蓦然开口道:“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杀光神仙府的人为我妹妹报仇?”
苏明雪摇头道:“小薇召唤出来我的契约不是报仇,只是救你。”
白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起身想要出去,被苏明雪拦住。
“滚开!既然你不肯替我报仇,那我就自己去!”
苏明雪盯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道:“你去只有死路一条,只会让小薇白白牺牲。”
白芍胸口起伏:“你不是邪魔妖灵吗?我死不死与你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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