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跨过胖瘦两具尸体，走进拍卖会大堂，内里血雾渺渺，血腥味重得几乎可以薰死人，她以扇掩住口鼻，穿过一排排长椅，每一排长椅上亦如她昨夜离开时一样坐着一串串白面皮，要不是被剁掉的大腿，从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白脸”上还真看不出来此时此刻坐在这里的人是死还是活。
无需多看，苏明雪径直进了后台，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具飘浮在水中的半截鱼尸，鱼嘴大张，裸露的尖牙在冷光下更显狰狞。
这里面更是迷漫一股难闻的血臭味，目光所及，没有半点活物，半个活口，连三目灵猴也被砍去双腿死在笼中，角落里的大铁笼也横着什么，血肉仿佛被吸干般黏在骨头上，苏明雪愣了下才堪堪回过神来认出这是在井下甬道被自个的冥蝶“减肥”后的花玲珑，此刻也已变为一具没有腿的尸体。
苏明雪摇着扇子，苦笑一声，心道若是旁人见了自己身处这尸堆血海中不知传到外头又会变成何种谬论？不难想，她十恶不赦的光辉史就此又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心中的想法已验证七分，带着剩下的三分疑虑，苏明雪重回到小林客栈，刚踏进大堂，突然楼上传来几声低低的尖叫，她腾空而起直飞二楼，吓得店小二失手砸了好几壶桃花酿。
天字三号房内，上水，上爻等天影门生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从房梁垂下的影子投在白墙上，随风轻轻晃动，仿若被重新赋予了生命。
“扑通。”
神经正高度紧张的天影门弟子登时吓得差点大叫出声，上爻“砰”的一声闷响从椅子上摔下去，却正好看见一个红影从窗户跃进，连声音都结巴了：“鬼……女鬼……红衣女鬼！”
“你说谁是红衣女鬼？你祖奶奶我清新脱俗，明艳动人，乃修真一届千年难得一见的佳人。你竟敢说我是红衣女鬼！你才是兔崽子鬼呢！”
苏明雪手中扇子在上爻额头上敲了一下，她发现这个小兔崽子是越来越了解她了。
苏明雪转身去看那投在墙上影子的真身，一具没有腿的尸体，用一条粉色锦缎从房梁上垂下，鲜血“嘀嗒”、“嘀嗒”溅落在灰色地板上。
她没有猜错，赵阴阳死了。
苏明雪微蹙眉心，看向上水：“怎么回事？你们仙尊呢？他怎么会让人在他手上出事？”
上水道：“我们方才回到客栈后，仙尊发现有妖煞邪气窥伺房外孤身一人追出，我等不放心，安置好赵阴阳后追了上去，仙尊见我们追来了怕敌人调虎离山，叮嘱我们赶回客栈，结果，结果……”
结果一回来人已然死了，而且死法诡异非常。
苏明雪又问：“你们出去了多久？”
上爻摸着摔疼的屁股站起来，答道：“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他边说边摸了摸额头，不知为何，竟觉得那红衣女疯子刚才敲在自个头上那一下有几分熟悉。
苏明雪静了静，忽道：“你们可知生死盟？”
上爻等人摇摇头，上水思虑片刻，沉吟道：“我听仙尊说过，生死盟是一种盟约，但代价非生即死，凶恶非常。”
苏明雪闻言赞赏地点点头，语气十分和蔼地道：“没错，订立生死盟意味无论是生是死都必须完成彼此约定，是一种基于自愿的公平交易。我昨夜自神仙府救出一个少女，她妹妹被神仙府所害，方才我回来时她人已死了，但走得面带微笑。当时我便怀疑她与人立下生死盟要为妹妹报仇，赶去神仙府一看，里面的人全死了，现在赵阴阳也死了，看来不出我所料。”
天影门弟子听闻个个皆是面色凝重，好不容易才抓住神仙府背后主谋，不想却发生了更加离奇恐怖之事，对于这群第一次下山历练的晚辈当真心有余悸。
沉默半晌，上水缓缓开口道：“看来那位姑娘立下生死盟所求是复仇，那对方索取的又是何物？”
苏明雪指了指顶上的赵阴阳，一字一句道：“就在你们眼前。”
双腿。
屋内顿时再次归于静默。
苏明雪在言羽烬回来前匆匆离开小林客栈，那速度堪比逃酒钱的客人，她趁夜把白芍仅剩下的尸体葬在城外桂花树下，小薇的坟旁，又回城中买了些香烛纸钱在坟前燃起，看着烧完趁着天未亮又回到城中。
跑路总不能两手空空，她现今是人，不是鬼，只要有一口活气在便要吃，便要喝。
她匆匆进城收罗了一批自认为用得上的物什，踏着破晓的清辉逃出清屏镇，出城再经过桂花树下的双坟时，苏明雪瞥见白芍那座新坟前不知何时点了三支白蜡烛，两支已然熄灭，唯有一支在黑夜中摇曳森森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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