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边的邓家,邓大媒给苏落打完电话就转头看见自己女儿一脸鄙视的神色。
她抽起沙发上的抱枕就砸了过去:“你看看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你以为我这样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你要是能像阿落一样让我省心,我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么,你说话啊?”
邓宣识时务的举手投降:“OK,我先谢谢您了,我极力配合您的所有指示。”
邓大媒气的直喘粗气,不停地斜眼睛看邓宣。
邓宣蜷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下巴抵在上面,眼珠咕噜噜的乱转。
她正第一千零一次的后悔告诉了自己极品的老妈苏落那丫头有男朋友的事实,其实想想当时也是情况所迫,邓大媒拿着自己那一抽屉的宝贝说想挑一个给苏落,受了惊吓的邓宣立马制止了这种坑害人民的行为,并且告诉邓大媒,苏落那小妮子,已经名花有主,而且看似还是个给高富帅代言的形象代言人。
邓宣还记得邓大媒当场就把那一摞的相片扔进了抽屉,死活要给苏落打个电话过去,看一看传说中的能镇住她的大神。
在邓大媒的印象里,苏落是个看似好说话,其实倔得很的丫头,笑嘻嘻的外表下是一颗谁也说不动的顽石之心,如果你想给她在某一方面的某一个建议,那可要趁早,一旦她在这件事上打定了主意,是你磨破嘴皮都说不回来的。
就像自己,也曾急切的想要给她找个归宿,那丫头一直自己一个人生活,说实话,怪让人心疼的,但是邓大媒着实的体会了一次什么叫热脸贴了冷屁|股,自己在这边口沫横飞的介绍男方家世人品性格爱好,一转头,那丫头居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当时的邓大媒拿着照片足足愣了一分多钟,正巧邓宣从自己卧室出来看到了那一幕,居然脸色淡定的拿了条毛毯给她盖上了,说她最近工作多压力大,大家都别打扰她。
邓大媒觉得自己被羞辱性的忽略了,但是一看苏落睡得香甜的表情,一腔郁闷之火生生的压下来了。
思及此,邓大媒更想看看那个功力深厚的男人,究竟是怎么镇得住这只猴子的。
邓大媒越想越抓心挠肝,越想越迫不及待,那边的邓宣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突然问了一句:“妈,你爱过么?”
你爱过么?
邓大媒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淡淡的没有任何扭捏或者难为情的笑着说:“我觉得我应该是爱你爸爸的,但是这么多年,我也分不清了,那是爱还是什么。”
是啊,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再怎么热烈的爱情也会归于平淡,时间打磨掉了生活里所有花枝招展不切实际的东西。
邓宣突然叹了一口气,带着明显的羡慕:“真好啊,提到爱情,你第一个想起来的是爸爸。”
邓大媒嗤笑:“他那个老东西别看现在没个人样,但是年轻时候啊,还别说,也算得上仪表堂堂,那时候我见他第一眼,就觉得和这个男人生活下去,应该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邓宣笑笑:“妈,我也爱过,只是没你那么幸运,他,不爱我。”
邓大媒觉得终于找到了话题,还想高谈阔论自己当年的择偶标准之高之严格所以现在的眼光也差不到哪里去,但是突然间听见邓宣那么无奈的一句话,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邓宣的事情她知道的并不多,和很多家庭一样,母女代沟还是存在的,尤其感情方面,邓宣从来都不和她讨论,不过是年纪大了,她安排相亲,她配合的每次都出席。
如今听见她那么无奈的说起她曾经也有过的情感波动,邓大媒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过邓宣也没打算让她给评论或者点个赞,自顾自的接着说:“那个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他,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让自己这么喜欢的人了,可谁知道呢,”邓宣后仰靠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谁知道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他啊,真是看不到我的存在。”
邓大媒看着邓宣有些水润的眼角,觉得也许自己一直都错看了这个外表不务正业的女儿。
“妈,你说,是不是当你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之后,再看谁都会不自觉的去和他比较。”邓宣枕着靠背,歪过头来看她,虽然眼角有些湿润,但是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邓大媒呆愣愣的看着邓宣,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
邓宣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一抹眼角,露出招牌的笑嘻嘻的表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不过啊,人呐,这辈子,谁还没受过点伤害呢,和以后比起来,其实这都不算什么,真的。”
邓大媒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起身走过去,坐在邓宣的旁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傻孩子,人生还那么长,总还会遇见一个人,让你能庆幸之前那个人辜负了你。”
邓宣笑出声来:“让我庆幸之前被人辜负的那个人,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
***封凌载着苏落到达邓家楼下的时候,邓宣和邓大媒已经结束了她们苦情的戏码。
苏落先给邓宣打了个电话,电话里邓宣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异样,苏落禀报说自己已经在楼下候着了,邓宣问了一句封凌在么?
苏落眼角斜了一下:“嗯,在。”
邓宣在那边得到拯救一样:“那你带他一起上来吧,我妈主要是想看看他。”
苏落早就猜到了一样,挂了电话,对着身边的封凌不怀好意的耸了耸肩:“走吧,封大少,有人想要瞻仰一下您的风貌。”
封凌扁扁嘴:“我就猜到了没好事。”不过还是乖乖的下车被苏人贩子拐了。
苏落进屋的时候才发现邓老先生不在家,她想肯定又是抽空和几个茶友品茶去了,作为一名书法协会的会长,这些年邓老先生愈发的仙风道骨了,根本不理红尘俗世,有空就和几个投机的朋友品品茶,研究研究书法界的事情,人到中年却能这样逍遥自在,确实让苏落好生羡慕。
邓大媒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封凌,一双透视的钛合金眼把封凌里三层外三层的扫视个遍,邓宣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冲着苏落努努嘴,然后眼睛往封凌的地方扫了一下,苏落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封凌的外交辞令很完美,进屋最初就说着第一次见面仓促没准备礼物之类的话。
邓大媒由此看着他是越来越顺眼,热情的拉着他坐在沙发上,问问人家的生活工作家庭情况。
让苏落有一瞬间的以为,这是要挖墙角了。
不过邓大媒随后就说着希望他能好好照顾苏落的贴心话,苏落在一旁陪着笑。
邓宣和苏落混久了,时间也是拿捏的刚刚好。
在邓大媒和封凌两个人都各自言不由衷的笑容满面的时候从自己的卧室飘出来,表现出一副很真切的羞愤的样子,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不服气不甘心,为了赶上苏落的进度,一定要从邓大媒珍藏的那些极品中挑选出一个像样的扳平如今的局势,然后拉着苏落像是不经意的说着她的眼光不错,让她帮忙看看。
一旁的封凌挑了挑眉毛,在苏落被邓宣看似有些强迫实则特别主动的拉走时,嘴唇动了动,对着苏落象征性的回过来的头,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苏落装作没看到,实际上她清清楚楚封凌的那句唇语。
他说,没良心。
苏落承认,自己确实没良心,而且是一直都没有良心。
有良心的女人都被没良心的男人给坑了,所以女人如果想强大的生活下去,也必须没良心一些。
两个人当着邓大媒的面去了她的藏宝库里翻出了那些个奇葩的照片,在邓大媒欣慰的眼神中带着一脸让人恶心的期待飘进了邓宣的卧室,然后“咔咔咔”的上了好几道锁。
封凌眯起眼睛,看着毫不留情关上的房门,嘴角抽搐。
这个女人真的就这么把自己拱手奉上堵了枪眼,用来换她自己的清静了。
再说刚刚从进屋开始就没停过嘚啵嘚嘚啵嘚的邓大媒,简直就是一无限不循环的小数,真的还是怀疑,这究竟是谁上了贼船。
邓大媒看着封凌盯着邓宣房门的眼神,错误的那里面的咬牙切齿理解成了一种爱恋。
自顾自的点头,觉得这个年轻人还是相当的不错的,对于苏落的一举一动都这么牵肠挂肚。
邓大媒轻轻的叹了口气,成功的引回了封凌的视线,她对了封凌笑了一下,全然不是刚才那种没心没肺的浮于表面的客套微笑,而是一种带着放心的欣慰的笑容。
邓大媒和宋少井在某些地方也有着相似之处,主要表现就是小心肝里藏不住一点事情,不用你问,只要她知道的就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邓大媒也看向自己女儿的房间方向,嘴里的话却是对封凌说的:“阿落这孩子啊,过的也不容易。”
封凌一愣,脑海里闪现的是苏落那个几乎成天到晚都挂在脸上的没心没肺的笑容,还有把你气的火冒三丈她还淡定如常的从容的脸。
不容易么。
封凌反而觉得自己和她相处的不容易。
处处都被算计着。
邓大媒没有看他脸上的怀疑神色,而是想起了和自己女儿认识这么多年,经常来家里走动的苏落。
大抵再怎么坚强的女孩子都有她最最脆弱的地方,或者最不堪一击的时刻。
就像邓宣,刚刚她含着泪说的那些她不知道的事情,让她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自以为她很了解这个从小就成长在她怀抱中的女儿,原来不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有着那么多不愿意回到家里分享或者分担的事情。
那么。
刚刚她看到封凌看过去的眼神,突然就开始心疼起了自己女儿身边的那个孩子了。
人们总说爱屋及乌,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甚至连邓大媒都习惯了在看见邓宣的时候也能看到另一张笑脸。
在她心疼邓宣的同时也开始心疼那个叫做苏落的吊儿郎当的姑娘。
邓大媒至今都记得第一次看见苏落时的情景。
那时候邓宣还是个十分听话的孩子,一言一行都美好的无可挑剔,甚至连眼神都让你找不到一丝不符合规矩的地方,说话的语气也是注定要贤良淑德一辈子的。
所以直至现在邓大媒都不知道要不要把邓宣突然变得如今这么叛逆人生也开始走偏的事情怪到苏落的头上。
苏落第一次来家里还是在邓宣上了大学的不久后,她突然有一天告诉邓大媒要带一个很好的朋友回家做客,她说那个叫做苏落的女生有着她认识的那些人所没有的英气,邓大媒注意到邓宣提起苏落时候眼中满满的崇拜。
然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休息日里,邓宣带来了传说中的苏汉子。
邓大媒记得苏落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女孩子的眼睛里居然没有一点弯弯绕绕,干净的可以和你直视,那种干净不是说没有心思百转,而是看到什么东西都激不起波澜。
就好像所有的东西的状态都在她的预料之内,又或者是她对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
那时正好邓家掌柜的也在家,还为了表示自己新好男人的形象特意下厨不允许任何人插手的做了几道拿手的好菜招呼邓宣大学里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不过事实证明,邓宣也就带回家这么一个朋友。
所以邓大媒在为邓宣的终身大事奔波忙碌的时候总是要怪罪一下苏落,她觉得邓宣自始至终就和苏落走的近,她的转变苏落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邓大媒坐在一旁削苹果,偶尔还和厨房的邓掌柜聊一下生活上的一些小事情,邓掌柜那时候貌似是雌激素过盛,婆妈起来连邓大媒都受不了,一个人在厨房啰里啰嗦的嘱咐着邓大媒一些不起眼的细节。
这时候的邓大媒注意到苏落看见邓掌柜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的时候,眼神终于有了点点波动。
那里面有惊讶有心酸还有一点点的不易察觉的心疼。
邓宣在去厨房冰箱给苏落拿果汁的时候,邓大媒在一旁注意到苏落的嘴角动了一下,像是吞咽唾液,但是以她这么多年社会上混时刻警醒的神经,第一时间就看懂了苏落唇边的那两个字。
她说:“妈妈。”
邓大媒坐在那里愣了很长时间,因为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有着那样灿烂年纪的女孩子会用一副无助且难过的表情念着那两个字。
念着那个给了她生命和她血脉相连的母亲的称谓。
有时候邓大媒看着已经和自己家里人非常熟悉的可以横在沙发上嗑瓜子的苏落,想着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样子,都会微微的感慨。
在那以后,她从来都没听苏落讲过她的家人,甚至她生活的姿态就是与生俱来一个人该有的样子。
只不过在状似无意的问过邓宣之后,听到她说,苏落很抵触提起家人,甚至连一个家里的电话都没有接到过,每当有人问起,她总是能很圆滑的三言两语的带过,时间久了,大家也就心知肚明的不再提起。
人生那么长又那么短,最多一百年的时间里上演着无数的悲欢离合,某一个无人的角落也许正在上演着一个悲伤地故事。
一个人除非是那段记忆极其的痛苦,否则没有一个人会对自己的家人闭口不谈。
她想,这个永远都是一副强悍外表的女孩子,也许正是那些无法避免的伤害成就了她如今这样刀枪不入的性格,成就了她处事淡然的心态,和波澜不惊的眼神。
每一个真正强悍的人都是从一场痛彻心扉中走出来的,例如邓宣,她也可以含泪带笑的提起那段过往,例如苏落,她带着永远让人猜不透的面具面对这个同样虚伪的世界。
邓大媒想,那段伤害也许远远超出了他们的估算。
以苏落来说,不愿意触碰,就等于伤口其实还没有愈合。
那会是多么深的一道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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